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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掏空家底赎丈夫出狱,转身却见他搂着寡妇嫂子:

“嫂子,这布衬你,显白。”

可他怀里的的确良,是我儿用命换的!

重生归来,我狞笑抄起电话:

“喂?公安局吗?周振国他...又犯事了!”

01

一九八三年,夏夜,暴雨如注。

我背着滚烫的小川,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里奔逃。

“妈……水……”小川趴在我单薄的背上,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川儿乖,马上就到卫生所了,喝了药就好了。”我哑着嗓子哄他,雨水混着泪水糊了我一脸。

小川已经烧了三天了,小脸蛋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浑身抽搐。

我不敢耽搁,白天在纺织厂累死累活,晚上糊火柴盒,好不容易凑了点钱,全买了药。

可小川的病,却一天比一天重。

脚下一滑,我“噗通”一声摔倒在泥水里,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妈!”小川吓得哭出声。

“川儿别怕,妈没事!”我咬着牙,想爬起来,可左腿像断了一样,根本使不上劲。

雨点无情地砸在我身上,冰冷刺骨。

我绝望地看着不远处的卫生所,那点昏黄的灯光,此刻像是隔着万水千山。

就在这时,卫生所门口的大喇叭突然刺啦刺啦响了起来。

“通知!通知!革命群众周振国同志,因表现良好,提前刑满释放,将于明日返回红星街道,望周知!”

周振国……我的丈夫。

那个我为了他,受尽苦楚,熬干了心血的男人。

他要回来了?

我怀里的小川,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彻底软了下去。

“川儿?”我慌了,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了。

一丝丝气息都没有了。

“啊——!”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雨声都盖不住我的悲鸣。

“川儿!我的川儿!你睁开眼看看妈妈!你爸爸要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爸爸吗?”

可他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怀里的小身体,曾经像个小火炉一样温暖,此刻却以我能感知的速度迅速冰冷下去,轻得像一片羽毛,又重得仿佛压垮了我整个世界的脊梁。

喉咙里堵着腥甜的血块,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铁锈味弥漫口腔,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窒息感攫住了我。

我徒劳地摇晃着他,想把水灌进他干裂的嘴唇,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去暖他冰凉的小手小脚,可一切都是徒劳。

雨水混着泪水冲刷着我的脸,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我的小川,我的命根子,就这么没了……在那个男人即将“风光”归来的雨夜里,被活活拖死了。

我的腿断了,我的儿没了。

而那个男人,那个我以为在牢里受苦的男人,他要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林秀云!

02

时间倒回三个月前。

我揣着好不容易凑齐的五十张工业券和一百斤全国粮票,去了城西的鸽子市场。

这是“蒙面人”说的最后一笔“赎金”。

他说,交了这笔,周振国就能出来了。

五年了,为了这个男人,我从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熬成了现在面黄肌瘦的妇人。

纺织厂三班倒,下了班还要去糊火柴盒,捡菜叶,什么苦活累活我都干。

小川跟着我,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新衣。

每次看到他羡慕别家孩子手里的糖葫芦,我的心就跟针扎似的。

“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总是这样问我。

“快了,川儿乖,等爸爸回来,妈就给你买糖葫芦,买新衣服。”

我把那些票券塞进蒙面人手里,他的手粗糙而有力。

“放心,你男人很快就能出来。”他沙哑着嗓子说。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供销社,想着给小川扯块布做件小褂子。

刚走到门口,我就愣住了。

周振国!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劳改农场吗?

他穿着崭新的卡其布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正满脸堆笑地将一块鲜艳的的确良布,塞进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怀里。

那女人,是王春梅,周振国的大嫂,守寡五年了。

“振国,还是你疼我,这布料颜色真俊,衬我。”王春梅的声音娇滴滴的,眼睛像含着水。

“嫂子,你喜欢就好。”周振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眼神里的熟稔和亲昵,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手里的布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是小川咳血用过的旧手帕。

他们闻声看来。

周振国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闪过慌乱。

王春梅则挑了挑眉,嘴角微笑,像是在嘲讽。

“哟,这不是秀云妹子吗?来买东西啊?”

我浑身冰冷,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原来,我省吃俭用,拿命换来的钱和票,都成了他讨好寡嫂的资本。

我那可怜的小川,连一块糖都舍不得吃的儿子,他的救命钱,成了别人身上的光鲜衣裳。

我狼狈地捡起布袋,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心口堵得像塞了团破棉絮,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周振国,王春梅,你们好狠的心!

03

小川的身体,很快就凉了。

我抱着他,在泥水里坐了一夜,直到天濛濛亮。

腿上的剧痛,已经麻木了。

心里的痛,却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

周振国,他回来了。

街坊邻居都说他“改过自新”,是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典型。

他穿着那件崭新的中山装,在街道办主任的陪同下,挨家挨户“感谢政府,感谢人民”。

看到我时,他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随即换上一副悲痛的表情。

“秀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川……”他哽咽着,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不是人!我没照顾好你们娘俩!”

我冷冷地看着他演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川的丧事,办得极其简单。

一口薄皮棺材,几张黄纸。

周振国忙前忙后,表现得像个二十四孝好丈夫,好父亲。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送葬那天,我趁着家里没人,去了周家老宅。

那是他大哥生前住的院子,现在只有王春梅一个人住。

我记得,周振国以前说过,老宅的菜窖底下,有个夹层,是他大哥以前藏东西的地方。

我的心里,有个疯狂的念头在滋长。

我撬开菜窖的木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摸索着找到夹层的入口,我钻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我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

火光亮起的一瞬间,我的脑袋“嗡”地一声炸了。

茅台!整整十箱茅台!

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侨汇券,厚厚一沓,刺得我眼睛生疼。

旁边还堆着几大包“中华”牌香烟,几块上海牌手表,甚至还有一台崭新的“燕舞”牌收录机!

这些东西,在市面上,每一件都是天价!

周振国,他哪里是在坐牢?

他分明是借着“坐牢”的名义,在外面大发横财!

所谓的“赎金”,不过是他转移视线,让我这个傻子心甘情愿为他奔波的幌子!

他用我的血汗钱,养着王春梅,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而我的小川,却因为没钱治病,活活病死!

“啊——!”我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周振国和几个男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点着钞票,旁边堆满了粮票、布票、工业券……

“振国哥,这批货出手,咱们又能赚一大笔!”一个声音说。

画面一闪而逝,我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要裂开一样。

我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

刚才那是……什么?

是幻觉吗?

不,太真实了。

周振国,他不仅仅是骗了我,他还是个倒卖国家重要物资的投机倒把分子!

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周振国,你欠我的,欠小川的,我要你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04

我从小川的坟头回来,魂不守舍。

家里冷冷清清,小川生前最喜欢的那个拨浪鼓,还放在床头。

我拿起拨浪鼓,轻轻摇了摇,咚咚咚,咚咚咚。

眼泪又下来了。

我找出家里仅剩的那个红薯面窝头,那是小川前几天闹着要吃,我没舍得给他的。

“川儿,妈错了,妈不该省这点吃的。”我把窝头放在小川的灵牌前。

然后,我拿出了家里的粮本,那是我们娘俩的命根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川的骨灰,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裹了一层又一层。

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命。

周振国还在外面扮演他的“浪子回头”。

他甚至还假惺惺地拿来几斤白面,几块处理的肉。

“秀云,我知道你苦,以后,有我呢。”他故作深情地看着我。

我接过东西,面无表情。

“谢谢。”

他似乎有些不满我的冷淡,但也没多说什么。

晚上,我坐在油灯下,看着小川的病历本。

“急性肺炎并发小儿麻痹症……”

“营养严重不良……”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剜着我的心。

如果不是周振国,如果不是王春梅,我的小川怎么会营养不良?怎么会没钱及时医治?

我拿起火柴,点燃了病历本。

火苗舔舐着纸张,发出噼啪的声响。

“小川,妈对不起你。”我喃喃自语,“妈没用,护不住你。”

“但是妈答应你,一定让害死你的人,血债血偿!”

火光映着我的脸,也映着我眼底的疯狂。

就在病历本快要烧完的时候,我的头又开始剧烈疼痛,比上次在菜窖里还要厉害。

鼻子里一热,两行鲜血流了下来,滴在地上,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画面再次闯入我的脑海:

三天后,深夜,城东废弃的砖窑厂。

周振国和王春梅,还有几个男人,正在交易一大批布票和自行车票。

“这批货出手,咱们就能在南方买套小洋楼了!”王春梅的声音带着兴奋。

画面消失,头痛也随之减轻。

我擦掉鼻血,眼神却越来越亮。

预见未来?

老天爷,你终究还是给了我林秀云一线生机!

周振国,王春梅,你们的死期,到了!

05

周振国自从回来都没在家里住过,但这几天却总往我家跑。

送点吃的,送点用的,嘘寒问暖,装得比谁都像个好人。

我知道,他是怕我闹起来,坏了他的“好事”。

这天下午,我刚从外面捡了些柴火回来,就看见王春梅扭着腰肢,站在我家门口。

她今天穿了件湖蓝色的确良衬衫,配一条时髦的喇叭裤,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嘴唇涂得红艳艳的。

“秀云妹子,在家呢?”她捏着嗓子,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没理她,径直往屋里走。

“哎,秀云妹子,别不搭理人啊。”她跟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还有一小包饼干。

“听说小川没了,我这当大伯娘的,心里也难受。这点东西,你拿着,补补身子。”她把网兜往桌上一放,那姿态,像是在施舍。

我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春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秀云妹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总得往前看不是?”

她说着,眼睛在我这破旧的屋子里扫了一圈,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

“振国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那些有的没的,连累了你们娘俩。”

她这话,明着是替我抱不平,实则是在炫耀。

我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去收拾柴火。

王春梅见我不理她,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拿起桌上小川生前最爱玩的那个糖纸叠的“全家福”。

那是小川用捡来的糖纸,小心翼翼叠的,上面画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

“这玩意儿,做得还挺像样。”王春梅捏着那张糖纸,左看看右看看。

“你儿子,倒是手巧。”

我心里一紧,猛地回头:“你放下!”

王春梅被我吓了一跳,手一抖,那张脆弱的糖纸,“刺啦”一声,被她撕成了两半。

“哎呀,你看我这手,真笨。”她故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手,眼睛里却闪着得意的光。

“不就一张破糖纸吗?回头我让振国给你买新的,要多少有多少。”

我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一把推开她。

“王春梅!你给我滚!滚出去!”

这是小川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王春梅被我推得一个踉跄,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林秀云,你发什么疯!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别不识抬举!”

“我用不着你假好心!带着你的东西,滚!”我指着门口,眼睛都红了。

王春梅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拿起网兜,扭着腰走了。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冷笑道:“林秀云,别给脸不要脸。振国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这么不知好歹,有你哭的时候!”

我看着她嚣张的背影,气得心口一阵阵发疼。

指尖狠狠抠进掌心,我想起供销社橱窗里那盒包着金纸的巧克力。

为了救他爸爸出来,小川从来没吃过这些零食,这糖纸是他捡别的小孩丢弃的。

记得除夕夜小川蜷在病床上,眼巴巴听着邻居孩子的鞭炮声,却仰头对我笑:

“等爸爸回来就有糖吃了,我藏了糖纸画给他看……”

这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可怜我的儿连糖都没吃过!

王春梅,你等着!

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

06

王春梅走后,我瘫坐在地上,捡起被撕成两半的糖纸。

小川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地画着我们一家三口。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川儿,妈没用……”

突然,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

这次,我没有慌乱,而是强忍着疼痛,集中精神。

一个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

明天傍晚,纺织厂下班的路上,靠近小树林的那段偏僻小路。

两个戴着草帽的男人,手里拿着木棍,正恶狠狠地盯着前方。

“老大说了,吓唬吓唬就行,别真把人打残了。”其中一个矮个子男人说。

“知道了,让她长点记性,别不识抬举,敢跟梅姐作对。”高个子男人啐了一口。

画面消失,我的鼻血又流了出来,滴在糖纸上,染红了小川画的笑脸。

是周振国!

他见我没有屈服,竟然想派人来教训我!

好,好得很!

周振国,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拿捏的林秀云吗?

我擦掉鼻血,眼神冰冷。

第二天,我照常去纺织厂上班。

纺织车间里机器轰鸣,棉絮飞扬,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机器,一边盘算着晚上的事情。

硬碰硬,我肯定不是那两个男人的对手。

我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临近下班,我特意跟车间主任请了个假,说身体不舒服,想提前走一会儿。

主任看我脸色确实不好,便准了我的假。

我没有走那条偏僻的小路,而是绕了一大圈,从人多的大路回家。

走到一半,我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躲在暗处。

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那两个戴草帽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小树林那边走了过来。

“他娘的,那娘们儿今天怎么没走这条路?”矮个子男人抱怨道。

“谁知道呢!白等了半天!”高个子男人也一脸不爽。

“回去怎么跟老大交代?”

“就说没堵着人呗,还能怎么着?”

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我从暗处走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预见未来,这个能力,虽然每次都会让我付出代价,但关键时刻,却能救我的命。

周振国,你的算盘落空了。

这只是个开始。

我会让你所有的算盘,都一一落空!

07

三天后的深夜,城东废弃的砖窑厂。

我裹紧了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厚实的旧棉袄,悄悄潜伏在砖窑厂附近的一片乱坟岗里。

今晚,周振国和王春梅要在这里进行一笔大买卖。

布票,自行车票,还有一些紧俏的工业品票证。

这些东西,在黑市上能卖出天价。

我知道,这是我扳倒他们的最好机会。

夜风阴冷,吹得我瑟瑟发抖。

但我心里,却燃烧着一团火。

大约在凌晨两点左右,远处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一辆解放牌卡车,晃晃悠悠地驶进了砖窑厂。

车上跳下来几个男人,为首的正是周振国。

王春梅也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打扮得花枝招展,与这荒凉的砖窑厂格格不入。

“货都带来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砖窑的阴影里传来。

“带来了,带来了,刘老板,您要的东西,一样不少。”周振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那个被称为刘老板的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身材魁梧,一脸横肉。

“验货!”刘老板一挥手。

周振国和他的手下,立刻从车上搬下来几个大麻袋。

打开麻袋,里面全是各种票证。

刘老板的手下上前,仔细查验着。

“振国,这次要是顺利,咱们就能去南方买小洋楼,再也不用待在这穷地方了。”王春梅依偎在周振国身边,娇声说道。

“那是自然,等咱们到了南方,我让你天天穿金戴银。”周振国得意地搂住她的腰。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盘算着时机。

就在他们验货完毕,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

我从怀里掏出面粉袋子——混杂着辣椒面的面粉。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秘密武器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周振国!王春梅!还我儿命来!”我凄厉地喊道。

包裹着面粉和辣椒面的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在了其中一个麻袋上。

袋子散开,面粉混在这辣椒面,撒的满天都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咳咳...谁?”刘老板厉声喝道。

“警察!都不许动!”我学着电影里的腔调,大声喊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胡乱晃着。

其实,我根本没有报警。

我知道,公安局的人,轻易不会管这种黑市交易。

我只是想制造混乱。

“妈的!有条子!”刘老板的手下顿时慌了神。

“快跑!”

周振国和王春梅也吓得脸色惨白。

“咳咳咳...别慌!可能是诈唬!”周振国还想稳住局面。

但我没给他机会。

我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投机倒把!严惩不贷!”我一边扔,一边喊着口号。

砖窑厂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刘老板的人见势不妙,抓起几个麻袋就想跑。

周振国的人也想抢回票证。

双方顿时扭打起来。

我趁乱又喊了几声“警察来了”,然后迅速撤离了现场。

我知道,今晚的交易,肯定黄了。

周振国,王春梅,这只是给你们的一道开胃小菜。

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呢!

回到家,我咳出了一口血。

预见能力的反噬,加上今晚的惊吓和劳累,让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小川,妈为你报仇了!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

08

砖窑厂的事情过后,周振国和王春梅消停了好一阵子。

我猜,他们不仅损失了一大笔钱,还可能因为“货”也在混乱中损失不少,跟那个刘老板结了仇。

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像他们这种喂不饱的饿狼,迟早还会出来作恶。

我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们彻底钉死。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九八三年,“严打”开始了。

整个红星街道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街道办的高音喇叭从早到晚循环播放着:“从重从快,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活动!坚决维护社会治安!”

宣传栏上,新贴出的判决布告墨迹未干,鲜红的“√”和“死刑”、“无期徒刑”的字样触目惊心。

街上的警察和戴着红袖箍的民兵明显多了起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行人。

连平日里最热闹的街角,人们的交谈声都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

我路过供销社门口时,听到两个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在低声嘀咕:

“听说了吗?东头老张家的二小子,就偷了隔壁老王几只下蛋的母鸡,昨儿个…给毙了!” 其中一个声音发颤。

“老天爷!这么快?不是说要审吗?” 另一个倒吸一口凉气。

“审啥呀!现在讲究‘从快’!材料一递上去,咔嚓就…啧啧,这风头,可不敢触霉头!”

旁边修自行车的老头插了句嘴,声音沙哑:“投机倒把更要命!南市那个摆摊卖自家豆腐乳的老李头,被扣上‘扰乱市场秩序’的帽子,判了十五年!十五年啊,这把年纪进去,还能活着出来?”

这些话像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严打,这个席卷全国的雷霆风暴,它的残酷和高效,此刻如此真实地展现在我眼前。

它不再仅仅是报纸上的铅字和广播里的口号,而是悬在每个人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周振国和王春梅干的那些事,数额之大,性质之恶劣,一旦被捅出来,在这“从重从快”的风口浪尖上,结局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花了几天时间,偷偷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里,我详细列举了周振国和王春梅狼狈为奸,长期从事投机倒把活动,倒卖国家重要票证,牟取暴利,甚至还提到了砖窑厂那晚的“黑吃黑”事件(当然,我隐去了自己的存在)。

我还特意强调,周振国所谓的“刑满释放”,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一直在外面逍遥法外,欺骗组织,欺骗人民。

写好举报信,我又连夜用毛笔写了几张大字报。

标题触目惊心:

“打倒投机倒把分子周振国!”

“寡妇王春梅腐蚀革命干部,罪不容诛!”

“揭露红星街道最大硕鼠的丑恶嘴脸!”

内容更是添油加醋,把他们描绘成了无恶不作的社会败类。

第二天凌晨,我趁着天还没亮,偷偷把举报信塞进了公安局的举报箱。

然后,我把那些大字报,贴满了红星街道最显眼的地方:供销社门口,街道布告栏,甚至还有周家老宅的墙上。

做完这一切,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知道,这封信,这些大字报,就像一颗炸雷,很快就会在红星街道炸响。

果然,天一亮,整个红星街道都轰动了。

人们围在大字报前,议论纷纷。

“哎哟,这周振国不是刚放出来吗?怎么又犯事了?”

“王春梅那个骚寡妇,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街道办的人很快就赶到了,撕掉了大字报,但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公安局那边,也很快就有了动作。

他们根据举报信里的线索,突击搜查了周家老宅的菜窖。

那十箱茅台,那些侨汇券,那些手表香烟,全都被翻了出来。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当那十箱茅台、成沓的侨汇券、崭新的手表香烟和收录机被一件件抬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时,围观的群众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茅台!这得值多少钱!”

“侨汇券!还有手表!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蛀虫啊!”

“难怪能提前‘放’出来,原来是躲在外面发横财!”

“严打!就该严打这种败类!枪毙都便宜他了!” 一个激愤的老工人挥舞着拳头喊道。

“撞枪口上了!这么多东西,够判他十回死刑了!” 有人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公安干警的脸色更是铁青,领头的一声厉喝:“周振国!王春梅!人赃并获!投机倒把,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你们这是顶风作案,自寻死路!”

这句话如同死刑判决的预告,让原本还强作镇定的周振国瞬间面无人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不…不可能…这点东西…至于吗…?”

而王春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只会尖声哭嚎。

群众的愤怒议论和公安冷酷的定性,如同两把重锤,将“严打”之下他们罪行的严重性和必然结局,清晰地烙印在所有人眼前。

周振国和王春梅,还没从砖窑厂的失利中缓过神来,就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王春梅被带走的时候,还穿着那件湖蓝色的的确良衬衫。

一个激愤的大妈冲上去,一把撕烂了她的衬衫,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绸布内衣。

“不要脸的狐狸精!穿这么好的料子,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来的!”

王春梅尖叫着,狼狈不堪。

周振国则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们被押上警车的狼狈模样,我躲在人群后面,心里却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

小川,你看到了吗?

害死你的人,终于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

09

“严打”时期,一切从重从快。

周振国的案子,很快就审理清楚了。

投机倒把罪,数额巨大,情节特别严重,影响极其恶劣。

判决结果:死刑,立即执行。

王春梅因为是从犯,而且有揭发周振国其他罪行的“立功”表现,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宣判那天,我去旁听了。

当法官念到“死刑”两个字时,周振国全身一软,瘫倒在被告席上。

王春梅则哭得死去活来,不停地喊着“我冤枉啊,都是周振国逼我干的”。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行刑那天,天气阴沉得可怕。

我抱着小川的骨灰坛,站在刑场外围的人群中。

周振国被五花大绑,押赴刑场。

他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得意。

经过我身边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与我对上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恐惧?

或许,他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会这么快就土崩瓦解。

他更想不明白,那个曾经对他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林秀云,怎么会变得如此冷酷,如此陌生。

我迎着他的目光,缓缓举起了怀里的骨灰坛。

用布层层包裹的骨灰坛。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没有给他机会。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周振国,这个曾经毁了我一生的男人,终于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枪声的回音仿佛还在空旷的刑场上震荡,我抱着冰冷的骨灰坛,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积压了太久、骤然释放后的巨大空虚和疲惫。支撑了我无数个日夜的滔天恨意,在目标达成的那一刻,轰然倒塌,留下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空洞。

终于,可以不用再压抑了。

我仰起头,对着铅灰色的天空,发出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恸哭。

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尘土,也冲刷着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刻骨的思念。

小川,你看到了吗?妈做到了……可妈的心,也跟着你一起死了。

我抱着小川的骨灰坛,转身离开。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川,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妈妈为你报仇了。

你可以安息了。

而我,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虽然,我不知道,没有你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10

周振国死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

纺织厂里,依然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说我是“克夫命”,说我“心狠手辣,连亲夫都往死里整”。

我不在乎。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辞去了纺织厂的工作,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换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我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行驶,载着我远离过去的噩梦。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一片茫然。

未来在哪里?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我脑海中闪现:

一片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自信地走进一间挂着“特区发展公司”牌子的办公室。

那个女人……是我?

画面很快消失,头痛也随之而去。

我愣住了。

特区?

是深圳吗?那个传说中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地方?

“同志,这个座位有人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看到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站在我面前。

“没……没人。”我摇了摇头。

男人在我对面的空位上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深圳特区,改革开放的排头兵!”

我看着那几个字,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或许,我应该去深圳看看。

去那个充满未知的地方,寻找新的希望。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对我友好一笑。

“同志,你也对深圳感兴趣?”

我点了点头。

“深圳是个好地方啊,遍地是黄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去捡。”男人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叫李建华,在深圳开了家小公司。如果同志你到了深圳,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我接过名片,上面印着“深圳特区开拓贸易公司 总经理 李建华”。

“谢谢你,李经理。”我由衷地说道。

火车继续向前。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片,又看了看怀里的骨灰坛。

小川,妈妈会带着你,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也许,那里会有属于我们的阳光。

也许,在那里,我可以为你,也为我自己,种下一颗新的火种。

让希望,在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烧。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6-11 01:4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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