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跳跳在同学会上吹嘘自己男友多金帅气。
“他开的公司?也就市值几十亿吧。”
“送我的包?限量款啦,全球三个哦。”
门突然被推开,宋时谦一身西装站在光里。
满场寂静中,他垂眼轻笑:“跳跳,撒谎要罚的。” 后来他把我抵在玄关,指尖摩挲我泛红的耳垂:“全球三个的包没有...” “但市值几十亿的公司,你想要吗?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薰蜡烛的甜腻气味,混杂着炸鸡、薯条和啤酒的油腻气息。沈跳跳坐在KTV包厢角落那张被无数人蹭磨得有些发亮的仿皮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一处微小的裂口,像是想从里面抠出个地缝钻进去。包厢里光线昏暗,只余屏幕闪烁的光和几盏射灯投下的暧昧光斑,却足以照亮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此刻都写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探究和幸灾乐祸。
“跳跳,别光顾着玩手机嘛!”王莉娜的声音又尖又亮,像一把小锥子,精准地刺破嘈杂的背景音乐。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亲昵地搭在沈跳跳肩上,身体也跟着凑近,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将沈跳跳包裹,“上次同学会你就说下次一定带男朋友来,这都‘下次’了,人呢?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带出来见人吧?”
周围几个女同学立刻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低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聚焦在沈跳跳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沈跳跳感觉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耳朵尖都在发烫。她讨厌这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更讨厌王莉娜那种故作亲昵实则带着刻薄审视的姿态。几个月前,老妈在家庭群里发的那些催婚小作文又浮现在脑海,字字句句都透着焦虑——“跳跳啊,不是妈啰嗦,你也老大不小了……”、“隔壁李阿姨家的女儿,跟你同岁,二胎都会打酱油了……”、“眼光别太高,差不多就行了,过日子是实在的……”
烦死了!一股无名火混着憋屈直冲脑门,烧得她理智噼啪作响。她猛地抬起头,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弧度,视线扫过王莉娜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声音刻意拔高,清亮得甚至盖过了背景音乐里某个男声的嘶吼:
“谁说的?我男朋友今天临时有个重要的跨国会议,实在走不开!他平时可忙了,公司刚完成C轮融资,市值嘛……也就几十个亿吧,小打小闹。” 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手指却悄悄在沙发裂口处掐得更紧。
包厢里瞬间安静了几秒。几十亿?小打小闹?连震耳欲聋的音乐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王莉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底的轻蔑被震惊取代,随即又染上一层浓重的怀疑。
“哇塞!” 旁边一个女同学夸张地捂住嘴,“跳跳,深藏不露啊!那你男朋友送你的包肯定也是限量款吧?快给我们开开眼!”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跳跳随手放在沙发上的那只通勤托特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沈跳跳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刚才嘴快过了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硬着头皮,把老妈催婚的压力、王莉娜的挑衅、还有这包厢里所有让她不自在的目光,统统化作嘴硬的燃料。她甚至抬手,状似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指尖拂过耳垂——那里空空如也,连对像样的耳钉都没有。
“包啊?”她拖长了调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他倒是送了不少。喏,就我生日那天,送来一个……嗯,全球限量三个的那种,叫什么来着……哦对,Birkin喜马拉雅!我觉得也就那样吧,太招摇了,平时都不怎么背的。” 她说完,还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喷了。王莉娜脸上的怀疑彻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她拖长了调子,声音黏腻得让人不适:“哎哟哟,全球三个的喜马拉雅呀!跳跳,你这‘也就那样’的口气,可真是让我们开了眼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她环视四周,寻求着附和。
“是啊跳跳,别光说呀,拿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呗!”
“对啊对啊,几十亿总裁的女朋友,用的包肯定不一般!”
“该不会是……‘下次一定’吧?哈哈!”
起哄声、低笑声、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小虫子,密密麻麻地钻进沈跳跳的耳朵里,啃噬着她的神经。她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彻底断裂。脸颊烫得惊人,她能感觉到自己耳朵根一定红透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什么几十亿,什么全球限量三个的包……沈跳跳,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能惹祸?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或者时间倒流回十分钟前,她一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充斥着怀疑和嘲弄的寂静里,包厢厚重的隔音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一道明亮的光线从外面走廊斜切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光斑。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包厢内五光十色的旋转射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掠过,却无法撼动那份沉静的俊朗。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没有一丝褶皱,像他此刻沉静的表情。他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喧嚣的包厢,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和……掌控感。
喧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音乐还在响,但所有人的动作、表情、言语都凝固了。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只剩下KTV原唱在空旷地嘶吼。
沈跳跳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退去,让她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宋……宋时谦?!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时谦的目光,精准地、安静地落在了角落沙发上面色惨白、整个人快要缩进阴影里的沈跳跳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探照灯一样,让她无所遁形。沈跳跳感觉自己像被钉在聚光灯下的标本,连呼吸都忘了。
在一片死寂中,宋时谦迈开长腿,从容地走了进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响,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在沈跳跳的心上。他径直穿过僵硬的人群,无视了王莉娜瞬间变得惊愕又惊艳的表情,径直走到了沈跳跳面前。
距离很近。沈跳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点点淡淡的烟草味,是她从小闻到大的、属于宋时谦的味道。这味道本该让她安心,此刻却让她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他微微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深得像寒潭,清晰地映出沈跳跳惊慌失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脸。然后,他薄唇微启,清越的嗓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包厢里,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沈跳跳紧绷的神经上:
“跳跳,” 他顿了顿,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惊的意味,“撒谎,是要罚的。”
“轰——”
沈跳跳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天旋地转,只剩下宋时谦那双深邃的眼眸和他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话。完了,彻底完了!她甚至不敢去看周围同学此刻的表情,那些目光一定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带倒面前的果盘。顾不上任何形象,也顾不上周围那些惊愕、探究、恍然大悟的目光,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羞愤欲死的地方。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冲去,只想离宋时谦越远越好。
手腕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攥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跑什么?” 宋时谦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让沈跳跳浑身一僵。他温热的手指在她纤细的腕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触感带着电流,瞬间从手腕窜遍全身。
沈跳跳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她抬起头,对上宋时谦垂下的目光,那眼神太深,像是要把她吸进去。她又羞又恼,脸颊绯红,带着点哭腔低吼:“宋时谦!你放手!谁要你管了!” 声音里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和依赖。
宋时谦没说话,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姿态自然而强势。他这才抬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包厢里一张张呆滞的脸,在王莉娜那张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王莉娜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抱歉各位,” 宋时谦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礼貌,“跳跳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了。各位玩得尽兴。” 他微微颔首,姿态从容矜贵,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理会众人反应,手臂自然地环过沈跳跳微微发颤的肩膀,以一种保护又占有的姿态,半拥着她,不由分说地带着她朝门口走去。
沈跳跳被他带着,脚步虚浮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小道。她能感觉到身后无数道目光粘在背上,火辣辣的。王莉娜那惊愕、嫉妒又复杂的眼神,像针一样刺着她。直到走出包厢,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里面的喧嚣和那些让她难堪的目光,沈跳跳才感觉稍微喘过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更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了上来。
她用力挣开宋时谦环在她肩上的手臂,像只炸了毛的猫,猛地转过身,狠狠瞪着他:“宋时谦!你什么意思?谁让你来的?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她声音拔高,眼圈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兔子。
宋时谦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微微低着头,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莫测。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质问,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在她泛红的眼角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很深,像是要把她此刻的狼狈和羞愤都看进心里。
“沈阿姨担心你一个人回来太晚,”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情绪,“让我顺路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正好在附近谈点事。”
“顺路?谈事?”沈跳跳气得跺脚,声音带着颤音,“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看到我出丑了,你很得意是不是?宋时谦,你混蛋!” 她越说越委屈,想到包厢里那些目光,想到王莉娜的嘴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只能死死咬着下唇。
宋时谦看着她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几乎听不见。“走吧,”他不再解释,声音放柔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送你回家。”
他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轻轻打开了停在路边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宾利的副驾驶车门。动作自然,绅士十足,仿佛刚才包厢里那个气场迫人、当众揭穿她谎言的“坏人”只是她的幻觉。
沈跳跳站在原地,瞪着他,又瞪了瞪那辆在夜色里泛着低调冷光的豪车,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不想上车,不想再跟他待在一个空间里,可是……看看周围,深夜的街道空旷,打车软件上显示附近无车可用。她气呼呼地,带着一种“豁出去了”的悲壮感,最终还是狠狠地、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副驾驶座里,用力关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宋时谦绕到驾驶座,开门坐了进来。车厢里空间宽敞,高级皮革和淡淡的木质香氛气味弥漫开来,隔绝了窗外的喧嚣。他发动引擎,动作流畅。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在寂静的空间里流淌。
沈跳跳扭着头,死死盯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光影,用全身的力气表达着自己的愤怒和拒绝沟通。车厢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刚才……”宋时谦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修长有力,“下次吹牛之前,先跟我通个气。”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几十亿的公司,全球三个的包……沈跳跳,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沈跳跳猛地转过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要你管!我乐意!我吹我的牛,碍着你宋大总裁什么事了?” 她声音尖利,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你凭什么当众拆穿我?让我丢那么大的脸!宋时谦,我讨厌你!”
她发泄似的喊着,胸口剧烈起伏,眼圈更红了。宋时谦沉默了几秒。车子遇到红灯,缓缓停下。暖黄的路灯光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忽然侧过身,朝她这边倾靠过来。
沈跳跳吓了一跳,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往车门方向缩,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他只是伸长了手臂,越过她的身前,去拉她身侧的安全带。
他靠得很近。那股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暖意,瞬间将她包裹。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和颈侧敏感的肌肤。沈跳跳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根根分明。她的心跳骤然失序,砰砰砰地撞着胸口,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连刚才的愤怒都忘了大半。
咔哒一声轻响,安全带扣好。宋时谦却并没有立刻退开。他的目光落在她因为羞恼和紧张而泛着诱人粉色的耳垂上,停留了一瞬。他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她小巧的耳垂边缘。那触感,带着薄茧的微砺和灼人的温度,像一道细小的电流,猛地窜过沈跳跳的脊椎。她浑身一颤,猛地屏住了呼吸,连手指尖都麻了。
“撒谎精,” 他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带着一种微哑的磁性,像羽毛搔刮着她的耳膜,“还讨厌我吗?”
沈跳跳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他靠近的气息,和他指尖擦过耳垂那一下惊心动魄的触感。讨厌?不……好像……好像哪里不对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绿灯亮了。宋时谦直起身,坐回驾驶座,仿佛刚才那极具侵略性又暧昧至极的靠近从未发生。他重新握住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沈跳跳僵硬地扭回头,继续盯着窗外,只是这一次,她的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心跳声大得几乎盖过了车内的音乐。
第二天是周日,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沈跳跳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像幽灵一样飘到客厅,一头栽进沙发里。昨晚那个耳垂的触感和宋时谦那句低沉的“还讨厌我吗”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夜,搅得她心神不宁,几乎没怎么合眼。她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刚想点个外卖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和空荡荡的胃,门铃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谁啊……”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有气无力地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一看——
宋时谦?!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休闲衬衫和灰色长裤,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干净的轮廓,神情是一贯的温和平静,仿佛昨天在KTV和车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沈跳跳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她屏住呼吸,祈祷他以为家里没人,快点走开。
“沈跳跳,开门。” 门外传来他清越平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笃定,“我知道你在家。”“……” 沈跳跳无语,这人是装了雷达吗?她磨磨蹭蹭,内心挣扎了足足一分钟,最终还是认命地,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拧开了门锁。门刚打开一条缝,宋时谦就极其自然地侧身进来了,动作流畅得仿佛回自己家。
“睡到现在?早饭吃了没?” 他一边熟门熟路地换鞋,一边极其自然地问,目光扫过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萎靡不振的脸色,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要你管!” 沈跳跳没好气地回怼,试图找回一点气势。她抱着手臂,故意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宋大总裁日理万机,大清早跑我这小庙来干嘛?视察民情?”
宋时谦对她的态度不以为意,径直走到她那张小小的餐桌旁,放下保温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地解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几个精致的保温盒。盖子掀开,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晶莹剔透的虾饺,金黄诱人的流沙包,软糯香甜的紫米粥,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都是她从小最爱吃的那家广式早茶店的招牌。食物的香气极具侵略性地钻入鼻腔,沈跳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她顿时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时谦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摆好碗筷,甚至还顺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马克杯,走到厨房水槽边冲洗干净,给她倒了杯温水放在餐桌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讨论天气:“过来,吃饭。”
“我不饿!”沈跳跳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的倔强,可惜肚子又叫了一声,彻底出卖了她。宋时谦也不催促,只是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虾饺,轻轻吹了吹,然后……放进了他自己面前的碗里。动作优雅,赏心悦目。
沈跳跳看着那诱人的虾饺,又看看宋时谦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内心天人交战。最终,食物的诱惑和咕咕叫的肚子战胜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在宋时谦对面的椅子上重重坐下,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拿起筷子,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地戳向一个流沙包。就在她跟流沙包较劲,金黄的馅料差点溅出来的时候,宋时谦忽然开口,语气依旧是那种谈论公事般的平淡:“下午我没事,去趟超市。家里冰箱空了,得买点东西。”沈跳跳叼着半个流沙包,茫然地抬起头:“啊?你去超市就去啊,跟我说干嘛?” 她家冰箱空不空,关他什么事?
宋时谦拿起纸巾,极其自然地伸过手,擦掉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点金黄流沙。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沈跳跳又是一僵。他收回手,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说出的话却像一颗炸雷:
“履行男朋友职责。”
“噗——咳咳咳……” 沈跳跳被嘴里的流沙包呛了个半死,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飙出来了。她拍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瞪着宋时谦,“你……你说什么?宋时谦,你疯了吧?!”
宋时谦淡定地给她递上温水,等她好不容易顺过气,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昨晚在那么多人面前,我可是亲口认下了你这个‘女朋友’。” 他微微前倾身体,隔着小小的餐桌,深邃的目光锁住她因呛咳而泛红的脸颊,“沈跳跳,你不会觉得这事就这么算了吧?王莉娜她们,还有你妈,”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可都等着看后续呢。”
他往后靠回椅背,姿态闲适,语气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不把戏演真点,你怎么收场?难道要再去跟她们解释,说昨天那位几十亿总裁只是你找的临时演员?”
沈跳跳张着嘴,哑口无言。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是啊,怎么收场?她妈那边还好糊弄,但王莉娜那群人……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被拆穿,自己会面临怎样铺天盖地的嘲笑!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头皮发麻。
看着沈跳跳瞬间垮掉的小脸和眼中闪烁的惊恐,宋时谦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拿起筷子,又夹了一个虾饺,这次,稳稳地放进了沈跳跳面前的碗里。
“所以,” 他总结陈词,语气带着一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理所当然,“下午三点,我来接你。把戏演好,嗯?” 那声低沉的尾音“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不容拒绝。沈跳跳看着碗里那个晶莹饱满的虾饺,又看看对面宋时谦那张俊美却无比可恶的脸,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泄愤似的,恶狠狠地一口咬掉了半个虾饺,仿佛咬的是宋时谦的肉。
下午三点,宋时谦的车准时停在了楼下。沈跳跳磨蹭了十分钟才下楼,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素着一张脸,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浑身上下都写着“被迫营业”四个大字。宋时谦也没说什么,等她系好安全带,便驱车前往附近一家大型精品超市。
周末的超市人潮涌动。宋时谦推着购物车,沈跳跳蔫蔫地跟在他旁边,刻意保持着半米的距离,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肯看他。她打定主意,今天当个哑巴工具人,绝不主动开口。
宋时谦却似乎完全进入了“男朋友”的角色。他推着车,步伐不疾不徐,偶尔会停下来,拿起货架上的东西征询她的意见。“跳跳,这个牌子的酸奶是不是你常喝的?” 他拿起一盒蓝莓味的酸奶,侧头问她。沈跳跳瞥了一眼,确实是她的心头好,但她嘴硬:“随便。”宋时谦点点头,把酸奶放进购物车。又走到生鲜区,拿起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草莓:“草莓看着不错,要不要?”沈跳跳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不要,贵死了。” 其实她超爱草莓。宋时谦像是没听见她的拒绝,直接把草莓放进了车里。他甚至记得她喜欢薯片但总嚷嚷着减肥,所以特意绕开了膨化食品区。
沈跳跳看着他熟练地在货架间穿梭,精准地把她平时爱吃的东西一件件丢进购物车,心里有点异样。这家伙……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偷偷瞄了一眼宋时谦的侧脸,他神情专注地看着货架上的商品标签,暖白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竟显得有几分……温柔?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沈跳跳自己掐灭了。呸呸呸!温柔个鬼!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带着十二分惊喜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跳跳?!宋总?!”
沈跳跳头皮一麻,僵硬地转过身。只见她的闺蜜林晓晓正推着购物车,站在几步开外,眼睛瞪得像铜铃,目光在她和宋时谦之间来回扫射,最后定格在宋时谦推着的那辆装满食材的购物车上,嘴巴张成了O型。
“我的天!真的是你们!” 林晓晓推着车快步走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八卦兴奋,“跳跳!你行啊!真人不露相!昨天同学会群里都炸锅了!都在猜你和宋总什么时候好上的!” 她说着,促狭地用胳膊肘撞了撞沈跳跳,眼神瞟向旁边高大英俊、气质卓然的宋时谦,“啧啧啧,藏得够深的!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宋总真是你男朋友了?不是演戏吧?”沈跳跳被林晓晓连珠炮似的追问轰得晕头转向,脸颊瞬间爆红,像煮熟的虾子。她慌乱地摆手,舌头都打结了:“晓晓!你别瞎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嗯,我们在交往。” 宋时谦低沉悦耳的声音平静地响起,直接盖过了沈跳跳毫无底气的辩解。他甚至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揽住了沈跳跳僵硬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动作亲昵又带着保护意味。他看向目瞪口呆的林晓晓,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礼貌又疏离:“你好,林小姐,常听跳跳提起你。”沈跳跳被他揽住肩膀的瞬间,整个人都石化了。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传来,熨烫着她的皮肤,让她半边身体都僵硬发麻。她想挣脱,那手臂却像铁箍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林晓晓被宋时谦这坦然的承认和自然的亲昵动作震得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惊叹:“哇哦!!!跳跳!你赚大了!” 她激动地抓住沈跳跳另一只胳膊摇晃,“宋总!我们跳跳有时候是有点小迷糊,脾气还有点倔,但人特别好!你可要好好对我们跳跳啊!”
“当然。” 宋时谦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语气温和却笃定。他垂眸,看向怀里身体僵硬、脸颊红得快要滴血、恨不得把脸埋进他胸口的沈跳跳,眼底深处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带着一种外人听来完全是宠溺的意味,“她很好。”这三个字,像羽毛轻轻落在心尖,又带着千钧的重量。沈跳跳的心跳,彻底乱了套。她甚至能感觉到宋时谦揽着她肩膀的手指,似乎在她肩头轻轻摩挲了一下。林晓晓被这“狗粮”噎得心满意足,又打趣了几句,才在沈跳跳羞愤欲死的眼神中笑嘻嘻地推着车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宋时谦喊:“宋总!改天请客啊!”
林晓晓一走,沈跳跳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宋时谦怀里弹开,跳到一步之外,红着脸怒视他:“宋时谦!谁让你乱说的!谁让你……让你……” 她指着他刚才搂过自己的手臂,又羞又气,话都说不利索,“谁让你动手动脚的!”宋时谦收回手,神色如常,推起购物车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晓晓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在她面前不演得像一点,你觉得她会信?她信了,王莉娜她们那边,自然就没人怀疑了。”他顿了顿,侧头看了气鼓鼓的沈跳跳一眼,唇角似乎弯了一下:“怎么?沈跳跳,这就演不下去了?昨天在KTV吹几十亿公司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沈跳跳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气呼呼地跟在后面,看着宋时谦挺拔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却又无法反驳。这戏,好像真的越演越……身不由己了。
几天后,沈跳跳所在的部门拿下了个不大不小的项目,部门经理大手一挥,决定在周五晚上搞个庆功团建,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音乐餐吧。餐吧氛围很好,灯光迷离,音乐舒缓。几轮推杯换盏下来,气氛逐渐热烈。沈跳跳酒量很一般,几杯果酒下肚,脸颊就泛起了可爱的红晕,眼神也有点迷蒙起来。
部门里新来的实习生小李,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平时就对漂亮又性格好的沈跳跳很有好感。此刻借着酒劲和热闹的气氛,他端着一杯啤酒,凑到沈跳跳身边,笑容灿烂:“跳跳姐!这次项目你功劳最大!来,我单独敬你一杯!” 说着就把酒杯往沈跳跳面前递。沈跳跳有点晕乎乎,看着那杯澄黄的啤酒,下意识地想摆手拒绝:“啊?不用不用……”“别客气嘛跳跳姐!” 小李很热情,“就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他仰头就要喝。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稳稳地接过了小李递向沈跳跳的那杯啤酒。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喧闹的卡座瞬间安静了几分。众人愕然抬头。只见宋时谦不知何时出现在卡座旁。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却依旧气场迫人。他一手拿着那杯啤酒,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在了沈跳跳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姿态亲昵又充满占有欲。
“她喝不了太多,” 宋时谦目光平静地看着有些懵的小李,唇角带着礼貌却疏离的浅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杯,我替她喝。” 说完,不等小李反应,他便仰头,喉结滚动,将那杯啤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空酒杯轻轻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整个卡座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英俊得不像话的男人和他这充满保护欲的举动震住了。小李更是尴尬地站在那里,端着空酒杯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沈跳跳也懵了,酒意都被吓醒了一半。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宋时谦。迷离的灯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替她挡酒时仰头吞咽的喉结线条,性感得要命。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冷香混着淡淡的酒气,霸道地钻进她的鼻腔。
“宋……宋时谦?你怎么来了?” 她小声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宋时谦低下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清晰地映出她微醺泛红的脸颊和有些迷蒙的眼睛。他搭在她身后沙发靠背上的手,自然地滑落下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头,将她更近地带向自己。“来接你。” 他低声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带着淡淡的酒香,声音低沉而温柔,“不是说过,晚上少喝酒?”这亲昵自然的动作和话语,瞬间点燃了整个卡座的气氛。
“哇哦——!” 同事们反应过来,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惊叹。
“跳跳!不介绍一下吗?这位帅哥是?”
“这还用问!肯定是男朋友啊!跳跳你藏得也太深了吧!”
“就是!宋总好帅啊!跳跳好福气!”
七嘴八舌的调侃和羡慕瞬间将沈跳跳淹没。她被宋时谦揽在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还有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酒气的雪松香,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远去了,只剩下他揽着自己的手臂传来的温度,和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脸颊烫得惊人,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搂得更紧了些。“跳跳有点醉了,”宋时谦坦然迎着同事们好奇又艳羡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先带她回去。各位继续,今晚的单,算我的。”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上位者才有的、自然而然的掌控感。
在一片“谢谢宋总”、“宋总慢走”、“跳跳好幸福”的起哄声中,宋时谦半揽半抱着脚步有些虚浮、脸颊红得像熟透苹果的沈跳跳,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喧嚣的餐吧。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稍微驱散了沈跳跳脸上的燥热和头脑的混沌。她脚步还有些飘,被宋时谦稳稳地扶着,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夜色中。车厢内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刚才餐吧里喧嚣的起哄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鼻息间也萦绕着宋时谦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雪松冷香和淡淡的酒气。沈跳跳靠在副驾驶座上,侧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心跳依旧有些失序。刚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搂着她,说“来接你”,还替她挡酒……演得也太投入了吧?还是说……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敢深想。“宋时谦……” 她忍不住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点酒后特有的软糯。“嗯?” 宋时谦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沈跳跳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犹豫着问:“你刚才……喝了多少?” 她记得他替她挡了小李那杯啤酒,后来好像又被她们经理拉着喝了几杯白的?她当时晕乎乎的,没看清。
“不多。”宋时谦言简意赅。
“哦……” 沈跳跳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带着点试探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小声嘟囔:“其实……你不用替我挡酒的,我自己能应付……而且,演个戏而已,不用那么拼吧……”
吱——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惯性让沈跳跳的身体向前冲了一下,又被安全带牢牢拉回座椅。她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向驾驶座。只见宋时谦双手依旧握着方向盘,指节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侧过头,看向她。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幽的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汪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那眼神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演戏?” 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他忽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身体猛地朝副驾驶座倾压过来。浓烈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酒气瞬间将她笼罩。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困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空间骤然变得逼仄,沈跳跳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的热意。她紧张得往后缩,背脊紧紧贴着椅背,心跳如雷。宋时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椅背上,另一只手伸过来,带着灼热温度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磨人的力道,轻轻摩挲着她早已红透的耳垂。那触感,比上次在车里那不经意的一下更加清晰、更加磨人。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沈跳跳浑身一颤,几乎要软下去。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她的唇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牢牢锁住她,里面燃烧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火焰,带着一种近乎侵略性的占有欲。
“沈跳跳,” 他低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她的心脏,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温度,“你觉得,我做的这些……像是在演戏吗?”他的手指依旧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流连,力道带着惩罚和诱惑的意味。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因为震惊和羞怯而微微张开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低沉而清晰地宣告:
“全球三个的包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又逼近一分,近到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迷蒙又惊慌的眼睛,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砸进她的心湖:
“但市值几十亿的公司,你想要吗?”
车厢里静得可怕。宋时谦那句话,像一颗烧红的陨石,裹挟着灼人的热浪和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进沈跳跳的脑海深处。“市值几十亿的公司,你想要吗?”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赤裸的侵略性。他靠得那么近,温热的呼吸纠缠着她的气息,雪松与酒香混合的味道霸道地充斥着她的感官,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摩挲着她耳垂的指腹带着薄茧,每一次触碰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她的脊椎一路噼啪炸开,让她浑身发软,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她被困在他和座椅之间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目光的炙烤和话语的冲击。
“我……” 沈跳跳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硬盘,只剩下那句惊心动魄的问话和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英俊得极具压迫感的脸。宋时谦没有催促,也没有退开。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翻涌的震惊、茫然、羞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耐心地等待着,像最老练的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猎物自己踏入陷阱。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无声地滑过车窗,在车厢内投下变幻的光影,掠过宋时谦紧绷的下颌线,也掠过沈跳跳因缺氧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最终,是沈跳跳先败下阵来。那股强大的、属于宋时谦的气场和那过于直白的宣告,彻底击溃了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她猛地低下头,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避开那几乎要将她融化的视线。“我……我不知道……” 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她紧咬的唇瓣间艰难地挤出来。她不敢抬头,只觉得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宋时谦看着她鸵鸟般的姿态,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早已预料的了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缓缓直起身,坐回了驾驶座。那股令人窒息的热源和压迫感骤然撤离,沈跳跳才感觉肺部重新灌入了冰冷的空气,贪婪地喘息着。安全带重新扣上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引擎重新启动,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宋时谦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方,侧脸在仪表盘幽微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车厢内的空气依旧凝滞,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却又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再也无法复原。
接下来的几天,沈跳跳过得浑浑噩噩。宋时谦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每一次想起,都让她心跳失速,脸颊发烫,随即又被一股巨大的茫然和不知所措淹没。她刻意躲着宋时谦,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甚至绕开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那个突如其来的、打败了她所有认知的冲击。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她喘息的机会。这天晚上,沈跳跳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楼下。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脚步猛地顿住。“妈?” 沈跳跳愕然地看着拎着一个大保温桶、风尘仆仆站在楼下的沈妈妈,“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沈妈妈看到女儿,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探究和急切:“哎哟,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看你朋友圈说加班,妈给你炖了鸡汤,补补!” 她说着,目光却越过沈跳跳,朝她身后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跳跳啊,就你一个人回来?小宋呢?没送你?”沈跳跳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麻。完了,老妈这是来“实地考察”了!肯定是王莉娜那个大嘴巴或者林晓晓在群里又说了什么!
“他……他忙!” 沈跳跳赶紧上前接过保温桶,试图转移话题,“妈,外面冷,快上楼!”沈妈妈却没那么好糊弄,她一把抓住沈跳跳的胳膊,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八卦和期待:“跳跳,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小宋,是不是真的在处对象?妈可听说了,人家可是大公司的老总!对你特别好!上次还去你公司接你,当着你同事的面护着你?” 她越说越激动,“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害得我和你爸天天操心!”沈跳跳被老妈连珠炮似的追问轰得头晕眼花,脸颊又开始发烫,心里叫苦不迭。这戏,怎么越演越收不了场了?她支支吾吾:“妈……不是……我们……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 沈妈妈佯怒地拍了她一下,脸上却笑开了花,“妈都懂!年轻人嘛,害羞!走走走,上楼!妈今天就在你这儿住下了!好好跟妈说说!”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沈跳跳就往楼里走。沈跳跳被老妈半拖半拽地推进电梯,心里一片哀嚎。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老妈都杀上门了,这戏要怎么演下去?难道真要她凭空变出一个“几十亿总裁男朋友”?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伸了进来,挡住了门。
沈跳跳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宋时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肩头似乎还沾着室外的寒气,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目光扫过电梯内的两人,最后落在沈跳跳那张写满“绝望”的小脸上。
“阿姨?”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意外的温和笑容,随即看向沈妈妈,语气熟稔而尊敬,“您怎么来了?这么晚。”沈妈妈一看到宋时谦,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溢出来:“哎哟!小宋!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跟跳跳念叨你呢!” 她热情地招呼,“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宋时谦从容地迈步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他的气息填满。沈跳跳僵硬地贴着电梯壁,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角落里。她能感觉到宋时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随即又转向了沈妈妈。“刚开完一个会,想着跳跳可能加班,顺路过来看看。” 宋时谦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甚至还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沈跳跳手里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阿姨,这个给我吧,挺沉的。”沈妈妈看着宋时谦这体贴入微的动作,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你看看!小宋就是细心!跳跳这孩子有福气!” 她满意地打量着宋时谦,越看越顺眼,“小宋啊,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跳跳有时候任性,你多担待点!”“妈!” 沈跳跳羞愤欲死,忍不住小声抗议。宋时谦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纵容:“阿姨放心,跳跳很好。”“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沈妈妈率先走出去,熟门熟路地掏出钥匙开门,一边还热情地招呼宋时谦:“小宋快进来!外面冷!正好我带了鸡汤,你也喝点暖暖身子!”沈跳跳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像是被押赴刑场的囚徒。进了门,沈妈妈立刻化身勤劳的蜜蜂,忙着去厨房热鸡汤,把空间留给了客厅里两个“小年轻”。小小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沈跳跳站在沙发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根本不敢看宋时谦。宋时谦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他走到沈跳跳面前,距离很近。沈跳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躲我?” 宋时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很轻,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沈跳跳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车里的侵略性,只剩下温和,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纵容。她一时语塞:“我……我没有……”
“撒谎精。” 宋时谦低低地说了一句,语气却听不出责备,反而带着点亲昵。他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头发,沈跳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随即自然地收了回去。这时,沈妈妈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从厨房出来了,满脸笑容:“来来来,快趁热喝!小宋,别客气啊!”
“谢谢阿姨。” 宋时谦接过碗,姿态优雅地坐下。沈妈妈坐在对面,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满意得不得了。她开始拉着宋时谦聊天,从工作问到家庭,从事业规划问到生活细节。宋时谦应对得体,语气温和有礼,既不显得炫耀,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他的能力和沉稳。沈妈妈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沈跳跳如坐针毡,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味同嚼蜡。她听着宋时谦和老妈一来一往的对话,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那些“未来女婿”级别的盘问,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演得太真了,真到她几乎要产生错觉。尤其是当沈妈妈问起他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致命问题时,宋时谦的回答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我们从小就认识,阿姨。” 宋时谦放下汤匙,语气温和,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平静,“跳跳小时候皮得很,爬树摘樱桃,下河摸鱼,总爱跟在我后面。” 他唇角弯起一个极温柔的弧度,目光落在捧着碗发呆的沈跳跳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像是能溺死人,“看着她长大,习惯了照顾她。后来……就分不开了。”沈妈妈听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拍着大腿:“青梅竹马!好!青梅竹马好啊!知根知底!感情深!” 她看向宋时谦的眼神,已经是百分百的丈母娘看女婿了。沈跳跳却被宋时谦那句“看着她长大”、“分不开了”震得心神剧颤。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唯一的真相。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深埋在记忆角落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他替她背黑锅被老师罚站时倔强的侧脸,她摔破膝盖他笨拙地给她上药时紧皱的眉头,她考试失利躲在樱桃树下哭,他默默递过来的糖果……那些细碎的、温暖的、早已融入骨血的点滴。
原来……他一直都在吗?原来那些她习以为常的、甚至觉得是束缚的照顾和保护,在他眼里,是“分不开”的习惯?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她慌忙低下头,假装被鸡汤的热气熏到了眼睛。沈妈妈沉浸在喜悦中,又拉着宋时谦聊了好一会儿。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夜色已深。沈妈妈终于有了困意,心满意足地去沈跳跳卧室休息了。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两人。空气里还残留着鸡汤的香气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滞。宋时谦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沈跳跳也慌忙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宋时谦在玄关处停下脚步,转过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廊的光,投下一片阴影,将沈跳跳笼罩其中。他垂眸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沉默了几秒。
就在沈跳跳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进了她手里。“这个,”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拿着。”文件袋带着他掌心的余温,沉甸甸的。沈跳跳茫然地接住,下意识地问:“……什么?”宋时谦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熟悉的温热和微砺感,极其轻柔地、珍重地拂过她微红的眼角——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湿润的痕迹。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沈跳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宋时谦却已经收回了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她熟悉的温和,有她看不懂的深邃,还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走了。” 他最后说了一句,声音低沉,然后利落地转身,拉开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沈跳跳独自站在寂静的玄关,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牛皮纸袋。心,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指尖拂过眼角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紧张和巨大的困惑,颤抖着手指,一点点撕开了文件袋的封口。里面是几份装订整齐的法律文件。最上面一份的标题,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所有的迷茫和不确定——
《股权转让协议》
她屏住呼吸,飞快地往下看。转让方:宋时谦。受让方:沈跳跳。转让标的:宋时谦个人名下持有的“时越科技”集团 51% 的股权。文件下方,转让方签名处,已经签好了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三个字:宋时谦。
日期,赫然是昨天。
嗡——
沈跳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她双腿发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文件上那些冰冷的法律条文,此刻却像滚烫的烙印,深深灼烫着她的眼睛,她的心。
“市值几十亿的公司,你想要吗?”
他低沉的话语在耳边轰然炸响,不再是试探,不再是玩笑,而是掷地有声的承诺,是铺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现实!他真的……给了她!把他一手打拼的、价值几十亿的商业帝国的一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签了字、给了她?!为什么?凭什么?就因为她在同学会上撒的那个弥天大谎?还是因为……那句她不敢深想的“分不开了”?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铺天盖地的酸涩,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狂喜,像无数藤蔓疯狂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手中的文件上,晕开了墨迹。她猛地拉开门,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深夜的楼道空无一人,声控灯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又在她跑过后一层层熄灭。她像一阵风,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冲出单元门。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脸颊生疼,却吹不散心头的滚烫。小区里寂静无声,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她茫然四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慌。
他在哪儿?他走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被巨大的失落淹没时,目光扫过不远处那棵高大的、光秃秃的樱桃树下。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清冷,穿过交错的枯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背对着她,面朝着那棵承载了太多童年记忆的老树,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的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淡淡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等待。
他还没走。他在等她。
沈跳跳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又仿佛瞬间注满了全身。她站在原地,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隔着清冷的月光和夜风,望着那个身影。泪水模糊了视线,手里的文件袋被她攥得死紧,纸张的边缘深深硌着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此刻清晰无比地撞进脑海。他替她背黑锅时抿紧的唇线,他笨拙地给她膝盖涂药时微微颤抖的手指,他塞给她糖果时别扭的表情……他替她挡酒时仰起的下颌线,他揽着她肩膀时掌心的温度,他看着她时眼底深藏的纵容……
原来,他从未离开。原来那些守护,早已刻进骨血,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所谓的“演戏”,不过是他步步为营的温柔陷阱,是他给这个迟钝又嘴硬的撒谎精,留下的唯一退路。
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要爆炸开来。那份沉甸甸的股权转让书,此刻不再仅仅是几十亿的财富,而是他剖开的、滚烫的真心,是他无声的、最沉重的告白。
沈跳跳再也忍不住。她抬起手,用力抹掉脸上冰凉的泪水,然后迈开脚步,朝着那个在月光下等待的身影,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樱桃树下的身影微微一顿,指间的火光被掐灭。宋时谦缓缓转过身。月光如水,清晰地照亮了他英俊的脸庞,也照亮了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潭。那里没有意外,没有询问,只有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沈跳跳在他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她仰着头,脸上泪痕未干,眼圈通红,像只狼狈又倔强的小兔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的牛皮纸袋,用力地、狠狠地,塞回到他的怀里。文件袋撞上他坚实胸膛的触感,清晰地传递到沈跳跳的指尖,也仿佛撞在了宋时谦的心上。他垂眸,看着怀里被塞回来的文件,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夜风穿过枯枝发出细微的呜咽。
就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滞即将弥漫开时——
沈跳跳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凶狠的哭腔,朝着眼前这个男人吼道:
“宋时谦!谁要你的破公司了!”
她的声音很大,带着委屈和愤怒,惊飞了不远处栖息在光秃枝桠上的寒鸦。宋时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握着文件袋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抬起眼,看向她。月光下,女孩通红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燃烧着灼人的火焰,倔强地瞪着他。下一秒,沈跳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剜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浓重的哭音:
“我想要的……是你这个笨蛋啊!”
吼声落下,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夜风似乎也停滞了。
宋时谦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那双总是深邃平静、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出沈跳跳哭得稀里哗啦、却依旧倔强地瞪着他的小脸。那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切的、无法掩饰的愕然。像是坚固的冰面骤然被投入巨石,裂开道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暗流。
沈跳跳吼完,自己也懵了。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的破罐破摔感瞬间席卷了她。她看着宋时谦那罕见的怔愣表情,脸上火烧火燎,勇气瞬间耗尽,转身就想跑。手腕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决绝和……失而复得的颤抖。
“沈跳跳!” 宋时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不再是平日的清越平稳,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的沙哑和急促,像绷紧的弦骤然断裂,“你再说一遍!”
沈跳跳被他攥得生疼,被迫转过身。她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惊涛骇浪,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还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攥在怀里。
委屈、羞恼、豁出去后的破罐破摔,还有那被她吼出来的、再也无法否认的心意,混杂在一起,让她不管不顾地再次哭喊出来,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说就说!宋时谦!你是个笨蛋!大笨蛋!从小就笨!我爬树你就只会板着脸在下面看着!我摔跤你上药笨手笨脚弄疼我!我考试考砸了你只会塞给我一颗破糖!现在……现在又拿这个破文件吓唬人!谁稀罕你的破公司!我……” 她抽噎着,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无限的委屈,“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你……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啊……你这个笨蛋……呜……”
最后的话语,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淹没。她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不管不顾地哭了出来,肩膀一耸一耸,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迷茫和那些年积攒的、不敢承认的依赖,统统哭出来。
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倏地松开了。
下一秒,一个带着夜风凉意和熟悉雪松气息的怀抱,猛地将她紧紧拥住!那拥抱的力道是如此之大,如此之紧,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宋时谦的手臂像钢铁般箍着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隔着衣物,沈跳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同样失序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跳跳……”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和巨大的震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湿意,“我的……跳跳……”
那个文件袋,不知何时掉落在他们脚边的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沈跳跳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脸颊被迫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倔强,都在这个紧得发疼的拥抱里,化作了无声的呜咽和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月光无声地流淌,将相拥的两人和那棵沉默的老樱桃树,笼在一片朦胧的清辉里。夜风再次吹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那个被遗落的牛皮纸文件袋上。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印着“股权转让”字样的文件一角。
而树下相拥的人,谁也没有低头去看。
几十亿的公司,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怀里抱着的,是他守了二十多年、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的重量。
更新时间:2025-06-11 02:3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