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恒带着陶彦青,并未走远,听到伯夫人的一番话,陶彦青放松地笑起来,二人才起身往祠堂走。
伯府祠堂比侍郎府的要大得多,也更庄严,凌恒本有些犹豫,听陶彦青说“想带你见见他们”,才随陶彦青进去,虔诚地跪在陶彦青身侧。
陶彦青说:“爹,娘,孩儿已成婚了,这是我的夫君,凌恒,他待我……很好,请爹娘放心。”
很奇怪的,凌恒一听陶彦青说“夫君”,不由自主地连跪姿都端正了些,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他自觉待陶彦青绝对算不上好。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决定帮陶彦青一把,他说:“伯父伯母,我是凌恒,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陶彦青的,有我一口吃的肯定不会少了他,你们就放心吧。”
陶彦青很诧异,像是没想到凌恒会说话,又觉得好笑,刚才还有些哀戚的表情,很快明媚起来。
凌恒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起身,说要去如厕,让陶彦青多和他父母说会话。
在外面晃了一圈回来,凌恒却看到祠堂门口多了两个人,与陶彦青面对面站着,如果说陶彦青是一棵挺拔的青竹,那他对面那俩只能说是歪瓜裂枣了。
“……我看那姓凌的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他可是天香楼的常客,我遇见过好多次,你别看你现在得宠,以色事人,长久不了的!”
“……嫁了个纨绔,日子不好过吧?你那夫君读书还不如我呢,在国子监赫赫有名的差生,我看他考取功名是没指望了!”
凌恒气得想冲过去把他们暴打一顿泄愤,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如果他这么做了,只会让陶彦青和伯府的关系更僵。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无法反驳。
“凌恒很好,你们不要这样说。”陶彦青辩无可辩,心里焦急,声音却虚了下去,“他待我很好……”
陶彦青这么一句话,也给了凌恒现身的勇气,既然武力解决不了,那就想想别的办法。
凌恒从垂花门后走出,道:“这二位想必就是彦青的两位表哥了吧。”
二人见到凌恒,立马收敛了脸上挑衅的神色,和善地笑了起来,三人一番虚伪恭维。
先是说起国子监,后又谈及考取功名如何如何,凌恒忽然道:“在下听闻老永昌伯当年骁勇善战,使得一手好枪,今日有缘见到二位传人,不知能否讨教一二?”
陶世豪与陶世杰对视一眼,好像在说“我是传人?!”,笑着说算了。
凌恒又道:“二位兄台是不是看不起小弟?我虽不是武将出身,也没有练过,恐怕是没有与将军传人切磋的资格吧!彦青,我们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陶家二人再不同意,就有失礼数,只得点了头。
那凌恒马上像是变了个人,刚才还垂头丧气的,这会立马意气风发,手里拿着根树枝也像是锐不可当的宝剑。
开打之前陶彦青最后和凌恒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有些担心,而凌恒则是胸有成竹,让陶彦青安心。
凌恒道:“那我们就拿这树枝比划比划吧,请赐教!”
只见那陶世豪用树枝向着凌恒戳去,被凌恒一个闪身躲过,他又用拳头去打,却连凌恒的衣角也碰不到,倒是凌恒手中的树枝一下下抽在他身上,还都是被衣服遮盖的位置。
陶世豪忍着痛,额角滴下汗珠,他被打得也有点上火了,好不容易好像窥见凌恒招式的破绽,想要一个扫堂腿把他掀翻在地,却不想被凌恒抓住机会,整个人倒在地上,发出“哎哟”一声痛呼。
“大哥!”陶世杰见哥哥落败,很是生气,也捡了根树枝,跑进战场。
陶彦青在一旁看着,为凌恒担心,焦急道:“你们别打了!”
“我没事。”凌恒气息不乱,躲开陶世杰的招式,“你们俩一起上吧。”
那陶家兄弟一听这话,也不跟凌恒客气,一起冲了上去,树枝不顺手,就赤手空拳地打。
陶彦青看得心焦,不过很快又放下心来,虽然看不懂怎么回事,但是惨叫声似乎都是他两位表哥发出来的。
他想起在很多年前,也有过这么一个人,为他把讨人厌的表哥赶跑……
直到伯夫人听见了动静赶过来,才把三人拉开,而这时,陶家的两位,已经被打得都快哭了。
只听凌恒道:“两位表兄指点我武功呢,嘿嘿。”
陶家二子也不想说打输了失了面子,偏偏伤处又都看不见,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咽,附和说只是切磋。
伯夫人还想再找茬,忽然丫鬟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听说陶彦青回来,喊他过去说会话。
凌恒觉察到,陶彦青对他这位祖母的态度和对其他人不同。
陶彦青说:“我幼时父亲便被派到沧州,母亲过世后,我一直养在祖母身边,祖母待我很好……”
凌恒点点头,人也挺直腰背正经起来,想给长辈留个好印象。
祖母房内。
老夫人一头银发,卧在榻上,看起来很慈祥,她伸出手,轻声唤:“青青。”
陶彦青连忙上前,半跪在榻前,双手握住祖母因发皱而格外粗糙的手。
老夫人看看陶彦青,又抬眼看他身后的凌恒,凌恒也半跪在陶彦青身边,道:“祖母。”
老人一听便笑了,让丫鬟拿红包,非要二人收下。
“当年你爹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瞧着,这小子混是混了点……”
凌恒猛地抬头,对上老夫人饱含笑意的一双眼。
“我都听他们说了,前事不论,他待你不错,我便放心了。”
凌恒抢着保证他喜爱陶彦青,会照顾他云云,老夫人被他逗得直笑,又说她还想和陶彦青单独说几句,让凌恒在外间稍等。
凌恒一出去,老夫人笑道:“这小子油嘴滑舌,算了,他也是一片好心……青青,你说实话,他待你如何?”
陶彦青在老夫人膝下长大,是不习惯说谎的,这时他皱了皱眉,回想这几日与凌恒的相处,荒唐是荒唐些,但是不难发现凌恒没什么坏心,有时候也很会关心人。
陶彦青道:“尚可。”
老夫人点点头,问:“你的秘密,他也知晓了?”
陶彦青思及二人新婚夜的荒唐事,红着脸点了点头。
老夫人并不意外,道:“如此也好,看来你们该做的都做了。”
陶彦青整个快烧起来,生怕祖母继续往下问。
谁知老夫人忽地话锋一转,摸着陶彦青的发丝,说:“青青,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可能不爱听。”
“我知道你以前想考功名,只是你现在既然已嫁人了,便是再考不了了……”
凌恒躲在门口,本来他只是贪玩,想着听点陶彦青的秘密,回去好逗他,听到这里,他也为陶彦青感到一阵难过,甚至想摸摸他的头发,把他揽进怀里——而后马上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住,心说是自己演好相公演得太入戏,匆匆离开了。
屋内。
陶彦青脸上虽有难过,到底是没敢违背祖母的意思,道:“谨遵祖母教诲。”
“还有一事,”老夫人道,“你既已嫁作男妻,便该懂些为妻之道……我知以你的性子,不肯雌伏于人下,可是你若不愿,你二人关系难以维系,他便会出去寻欢作乐……”
“他、他不会。”这话说得陶彦青自己都不信,越说声音越小。
老夫人拍拍陶彦青的手,给丫鬟递了个眼神,丫鬟从壁橱里取来一包东西递给陶彦青。
“有备无患。”
于是陶彦青离开伯府时,怀里揣着老夫人给的包裹,他光是想象就觉得脸上发烫,待到凌恒来问时,他只得神色肃穆,装作若无其事。
这件事且算是糊弄过去,但是他们之间远不止这一件事。
凌恒坐在马车上,忽然就开始大呼小叫,陶彦青问怎么回事,他伸出左手。
是有一道红痕,应该是刚才打斗中被树枝抽到的,中间鼓起来一条,靠近手指的地方微微渗出血迹。
再晚一会都好全了。
不过唬到陶彦青不成问题,果然看他表情立刻有些愧疚和担忧,轻声问凌恒疼不疼。
“疼得要死掉了。”凌恒哀嚎,又被陶彦青凶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更新时间:2025-06-11 02:3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