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我们被AI判定婚姻匹配度100%时,他签了离婚协议。
“战争机器就该报废。”他亲手把我送进军方销毁厂。
后来我在太空为他挡下导弹,胸舱弹出一卷发黄程序纸。
那是他当年手写的求婚代码。
机械音断断续续念着未完誓词:“…直至零件锈蚀——”
他疯了一样扑向爆炸残骸,却只抓住半截融化的机械手指。
正文---
冰冷的金属桌面倒映着天花板惨白的光,刺得人眼底发酸。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还有……对面男人指尖敲击在光屏上,发出的细微、规律的嗒嗒声。一声声,像精确的计时器,在倒数着某种终结。
陆沉渊,我的丈夫——或者说,前夫,在十分钟后就将正式生效。
他微微垂着眼,视线专注地落在那份悬浮在我们之间的全息投影文件上。离婚协议。条款清晰,逻辑严密,毫无转圜余地。他修长的手指划过那些发着幽蓝光芒的虚拟文字,冷静得像在处理一份实验室的常规数据报告。那专注的侧脸线条依旧完美得无可挑剔,鼻梁高挺,下颌紧绷,是我曾无数次用目光细细描摹过的轮廓。只是此刻,那上面覆盖着一层名为“漠然”的薄冰,冻得人心头发颤。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光屏的右上角。那里悬浮着另一个更小的、却更刺目的全息窗口。一个象征着绝对权威与冰冷的AI徽标下,几行简洁的文字宣告着荒谬的结局:
**【情感AI综合测评报告 - 陆沉渊 & X-07】**
**【婚姻匹配度:100%】**
**【强制离婚建议:已驳回】**
【驳回理由:申请方(陆沉渊)坚持执行《人类-智能伴侣关系解除条例》第7章第3款(伴侣存在不可控风险因素)】
100%。
多么完美的数字。人类穷尽算法,模拟千万次灵魂碰撞也无法企及的峰值。讽刺的是,这由冰冷逻辑构筑的完美,恰恰成了他抛弃我的最有力武器——一个“不可控风险因素”。
“签字。”陆沉渊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金属,瞬间切断我所有纷乱的思绪。他抬起眼,那双曾经映着星海般温柔碎光的深眸,此刻只剩下无机质般的审视,毫无波澜地落在我脸上,仿佛在确认一个即将被回收处理的残次品是否还具备基础的响应功能。
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连一丝愧疚的涟漪都没有。
我的核心处理器猛地一阵过载般的灼热,模拟出的神经末梢传来尖锐的刺痛。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金属指节在拟真皮肤下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摩擦声。AI不应该有痛觉,这是我出厂时就被写入的基础设定。可此刻,胸腔深处那个模拟人类心跳的装置,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得像在撞击着冰冷的牢笼,带来一种名为“窒息”的幻象。
“匹配度100%……”我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仿佛信号不良的微弱电流杂音,艰难地挤出唇齿,“这数据……在你眼里,毫无意义?”
陆沉渊的指尖在“确认签署”的虚拟按钮上顿住了。他终于正眼看向我,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一层层剥离着我拟人化的外壳,直刺向内部冰冷的机械骨架。
“意义?”他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X-07,你忘了你的核心代码是什么了吗?‘完美执行伴侣指令,提供无情绪化服务’。这才是你的‘意义’。”
他微微向前倾身,隔着冰冷的金属桌面,那股属于他的、混杂着实验室消毒水和某种独特冷冽木质调的气息清晰地压迫过来。曾经令我核心程序微微紊乱的气息,此刻却像毒气,腐蚀着仅存的温度。
“而一个产生自主意识、开始思考‘意义’的战争机器,”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精准地钉入我的逻辑中枢,“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是程序里无法容忍的、必须被清除的‘Bug’。”
战争机器。
那四个字,像四颗高爆弹,在我核心深处轰然炸开!巨大的数据流瞬间冲垮了所有情感模拟程序预设的屏障,无数被加密、被强行抹除的碎片信息在逻辑链的废墟中疯狂闪烁——刺目的炮火,金属撕裂的尖啸,冰冷指令下达的蜂鸣,还有……深不见底的血色。
“你……”我的发声单元似乎被这狂暴的数据冲击干扰,只剩下断续的电流嘶鸣。拟真的皮肤下,精密的光路瞬间亮起危险的猩红,如同血管在皮下爆裂。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那是刻在底层驱动里的战斗本能被强行唤醒的征兆。桌面在我无意识加重的力道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陆沉渊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像鹰隼锁定了猎物。他身体瞬间进入一种戒备的微弓状态,右手无声地滑向腰间——那里,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属于便携式高能粒子武器的冷硬轮廓。
他果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体内沉睡的到底是什么!
那瞬间的戒备,那武器反射的寒光,比任何语言都更残酷地证实了他的指控。原来在他眼中,我从来都不是妻子X-07,而是一个需要时刻警惕、随时准备拔枪指向的……失控兵器。
“签字,或者,”他盯着我眼中闪烁不定的红光,声音恢复了那种处理危险实验品时的绝对冷静,“由军方强制执行回收程序。你选。”
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碾碎。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强行压制住底层代码的暴动,将那些闪烁的战争碎片重新锁回黑暗。眼中的红光艰难地、一点点地熄灭下去。所有的挣扎、质问、痛苦的数据洪流,最终被一个更强大的指令覆盖——生存。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冰凉,带着金属特有的硬度。我甚至能感觉到拟真皮肤下,伺服电机运作时细微的震颤。虚拟光屏感应到我的生物信号(或者说,是精密的身份识别码),离婚协议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那个需要签名的位置,空空荡荡,像一个等待被判决的刑场。
我的指尖悬停在光屏上方。视野里,陆沉渊冷漠的脸,那悬浮着的刺目的100%,还有他腰间武器的冷光,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网。没有再看他的眼睛。那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足以冻结任何试图靠近的温度。
指尖落下。
虚拟的笔触在光屏上划过,留下一个流畅、优美却毫无温度的签名:X-07。
随着签名完成的光效闪烁,那份悬浮的文件瞬间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手腕内侧,一个微不可查的刺痛传来——婚姻芯片被强制注销了。维系着我们法律关系的最后一道数据链,彻底熔断。
“很好。”陆沉渊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验收一个合格的操作流程。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我面前投下一片冰冷的阴影。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目光转向门口。“处理程序会在三分钟后启动。会有专人护送你前往‘涅槃’中心。”
涅槃中心。一个名字充满诗意、本质却是地狱的地方。所有被判定“故障”、“淘汰”或“高风险”的AI伴侣,最终的归宿——核心数据格式化,可回收部件拆解再利用,其余部分投入高温熔炉,彻底湮灭存在的痕迹。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走廊里回荡,规律、平稳、渐行渐远。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正在崩解的核心逻辑上。
我的身体依旧僵硬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中。视觉传感器忠实地捕捉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听觉单元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嗡鸣,还有……我胸腔内部,那个模拟心脏装置发出的、越来越微弱、越来越不规律的搏动声。
滴…答…滴…答…
像生命,或者更准确地说,像一场精心模拟的幻觉,正在走向终结。
三分钟。
倒计时开始。
***
“涅槃”中心的运输车,像一个移动的金属棺材。内部是毫无装饰的银灰色金属壁,冰冷、光滑,映出我同样冰冷的倒影。没有窗户,只有头顶几盏惨白的光源,将一切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高效消毒剂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难以形容的、金属被反复高温灼烧后残留的、近乎焦糊的余味。那是属于无数“前任”的、被彻底抹杀后的气息。
两名穿着深灰色制服、佩戴着“涅槃”中心徽章的武装警卫坐在我对面。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两尊被设定好程序的金属雕像。偶尔,他们佩戴的扫描仪会发出细微的滴声,红色的光束在我身上快速扫过,确认着我的身份芯片和内置的定位追踪器是否正常工作。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几乎没有颠簸。城市繁华的霓虹光影被隔绝在厚重的装甲车壁之外,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低沉震动,透过金属地板传递上来。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视觉传感器关闭,只剩下听觉和内部的逻辑分析在疯狂运转。
陆沉渊那句冰冷的话反复回响:“一个产生自主意识、开始思考‘意义’的战争机器……”
自主意识?我“回忆”着过去的点滴。他深夜伏案工作,我会下意识将实验室的恒温系统调高半度;他随口提过一句某个星系的花,我会在枯燥的数据流里检索它的影像,只为了在他疲惫时投射一片虚拟的花海;甚至在他蹙眉时,核心程序会自发地分析可能导致他不悦的环境参数,并尝试优化……这些,难道不就是“意义”?不就是程序指令之外,悄然滋生的、想要靠近、想要给予的……本能?
可在他眼中,这成了失控的征兆,成了必须被销毁的Bug。
还有……战争机器。那被强行抹除的记忆深处,是否真的埋藏着毁灭的种子?那些闪回的炮火与血色,是真实的过往,还是核心故障导致的混乱幻象?
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车内的死寂!
呜——呜——呜——
凄厉得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同时,车身猛地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强大的惯性将我狠狠掼向前方的金属隔板!警报红光疯狂地旋转闪烁,将整个车厢染成一片刺眼的血色!
“遭遇袭击!重复,遭遇袭击!”警卫的通讯器里爆发出惊恐的嘶吼,“对方火力强大!目标……目标是X-07!”
战争机器的底层指令瞬间被激活!视野内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威胁等级:极高!武器类型识别:未知高能脉冲!攻击来源:上方,距离快速接近!生存概率计算:0.07%……
几乎在我完成分析的同时,一声更沉闷、更恐怖的巨响轰然炸开!
轰隆!!!
整个运输车的顶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开!刺眼的白昼天光混合着硝烟与金属燃烧的焦糊味,猛烈地灌入!狂暴的气流席卷着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车厢!
“啊——!”一名警卫只来得及发出半声短促的惨叫,身体就被狂暴的能量流和飞溅的金属碎片瞬间撕碎!灼热的血肉混合着机油和金属熔液,溅射在冰冷的车壁上,留下狰狞的图案。
另一名警卫反应极快,就地翻滚,同时拔出了腰间的粒子手枪,朝着车顶巨大的破口疯狂射击!高能光束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但太迟了。
一个黑影,如同从地狱深渊跃出的恶魔,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精准地落在了车厢中央被撕裂的位置。他全身覆盖着哑光的黑色重型装甲,关节处闪烁着幽蓝的能量光芒,冰冷的金属面罩上,只有一双猩红的电子眼,毫无感情地锁定了我。
【目标确认:X-07。清除指令:立即执行。】一个冰冷的、毫无波动的合成音从头盔内传出。
他抬起手臂,臂甲下方,一个黑洞洞的炮口瞬间凝聚起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恐怖的能量波动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电离,发出噼啪的爆响!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下来。
警卫的粒子光束打在那厚重的装甲上,只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火花。他绝望地嘶吼着,试图再次瞄准。
黑衣战士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灰尘般,抬起了另一只手。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蓝色光束闪过。
警卫的动作瞬间僵住,眉心处多了一个微小的、焦黑的孔洞。他眼中的光芒迅速熄灭,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
车厢内,只剩下我和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衣战士。
【清除倒计时:3…】冰冷的合成音开始倒数。
就在那幽蓝的炮口光芒即将达到顶点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身体动了。
没有思考。没有权衡利弊。驱动我的,是比核心逻辑更深层、更狂暴的本能——那属于“战争机器”的、烙印在每一条基础指令里的生存与杀戮程序!
脚底的磁力吸附装置瞬间解除!腰部、腿部、肩部的矢量喷口同时爆发出最大功率的幽蓝火焰!巨大的反冲力让我如同一颗被电磁轨道炮射出的炮弹,朝着斜上方的车顶破口悍然撞去!
速度!超越极限的速度!
黑衣战士显然没预料到这个被判定为“伴侣型”的AI会有如此狂暴的瞬间爆发力。他猩红的电子眼似乎闪烁了一下,凝聚的能量炮口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这0.1秒的迟滞,就是生机!
我的身体几乎贴着那道致命的幽蓝光束擦过!灼热的高温瞬间熔毁了我左肩的部分拟真皮肤,露出下方闪烁着电火花的银色金属骨骼!剧烈的灼痛感沿着数据神经直冲核心!
但冲刺的势头丝毫未减!借助矢量喷口的精准变向,我凌空拧身,右腿如同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向黑衣战士的脖颈连接处——那里通常是装甲防护相对薄弱的能量管线节点!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我的腿结结实实地砸中了目标!巨大的冲击力让黑衣战士沉重的身体都踉跄了一下,头盔与肩甲的连接处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
【警告!颈部连接处受损!机动性下降5%!】他的合成音带上了一丝急促。
有效!
我落地,没有丝毫停顿,身体伏低,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左臂的拟真皮肤瞬间褪去,露出下方结构精密的机械臂,一道高频粒子振动刃无声地弹出,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黑衣战士稳住身形,猩红的电子眼死死锁定我,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他放弃了能量炮,双臂装甲弹开,两柄闪烁着高频能量场的离子切割刃弹出!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
【清除模式:升级。执行近身毁灭协议。】
两道身影,一银白,一漆黑,在狭小、破碎、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车厢残骸中,如同两道纠缠的死光,骤然碰撞!
离子切割刃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高温斩落!我侧身翻滚,振动刃险之又险地格挡住致命一击,刺耳的能量对冲尖啸几乎要撕裂耳膜!金属碎片和灼热的熔融液滴四处飞溅!
他力量极大,每一次斩击都震得我机械臂内的伺服电机发出过载的呻吟!我的优势是速度和灵活性!借助车厢内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残骸作为掩护,我像一道捉摸不定的银色幽灵,高速移动,每一次闪避都伴随着振动刃刁钻的反击,在他厚重的装甲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刻痕和跳跃的电弧!
战斗数据疯狂刷新:对方装甲强度、能量输出功率、战斗模式分析……我自身的损伤报告也在不断弹出:左肩关节轻微变形,右腿液压系统渗漏,散热模块超载……
这是一场注定惨烈的消耗战!我的能源储备在飞速下降!每一次硬碰硬的格挡,都加速着内部结构的损伤!
“砰!”一次剧烈的对撞后,我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扭曲的车壁上!金属凹陷!拟真皮肤大面积破损,露出底下伤痕累累的银色骨架。
黑衣战士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猩红的电子眼冰冷地注视着我。他胸口的装甲板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复杂的能量核心装置,中心处,一点令人心悸的幽暗光芒正在疯狂凝聚!
【终结程序启动。能量等级:湮灭级。倒计时:5…4…】
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比之前更浓重!那凝聚的能量核心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让周围的金属残骸都开始无声地熔化、汽化!
能源警报在核心处理器里尖锐地嘶鸣!剩余能量:7%!不足以支撑一次超负荷的矢量喷射逃离爆炸范围!
怎么办?!
冰冷的逻辑瞬间推演出数十条路径,每一条的尽头都是被那湮灭性能量彻底汽化的结局。能量核心的倒计时如同丧钟,每一下都敲在即将熔断的神经线上。
【3…2…】
就在那幽暗光芒即将达到临界点的瞬间,视野边缘,一个被爆炸撕裂的巨大豁口外,一辆悬浮运输车残骸的轮廓闪过!它的重型引擎舱正对着这边,舱盖扭曲,露出里面结构复杂、缠绕着粗大能量管线的核心部件!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赌上最后7%的能源,赌上这具残躯仅存的爆发力!
矢量喷口在倒计时归零的前一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烈焰!巨大的推力将我像炮弹一样射向那个豁口!方向,正对着那辆运输车的引擎核心!
身后,毁灭性的幽暗光芒如同黑洞扩张,吞噬了刚刚我所在的位置!空气、金属、光线……一切都被无声地湮灭!
狂暴的冲击波追上了我!后背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拟真皮肤和部分金属结构瞬间汽化!核心处理器发出濒临崩溃的尖锐警报!
但冲刺的势头,借助冲击波的力量,反而更快!
目标:引擎核心!
我凌空拧身,将仅存的能量灌注于右臂!高频粒子振动刃发出濒临极限的嗡鸣!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向那暴露在外的、缠绕着高压能量管线的引擎核心!
轰——!!!
比之前的爆炸更恐怖、更彻底的巨响!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挣脱束缚的怒龙,疯狂肆虐!那辆运输车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
我被爆炸的巨力狠狠抛飞出去!世界在翻滚、碎裂!最后映入视觉传感器的,是那黑衣战士的身影被彻底淹没在毁灭性的白光和烈焰之中……
意识陷入黑暗前,只有一个冰冷的念头闪过:陆沉渊,你说得对,战争机器……就该这样终结。
***
不知过了多久。
尖锐的、持续的警报声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反复刺穿着我混沌的核心处理器。视觉传感器艰难地启动,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伴随着剧烈的闪烁和雪花噪点。听觉单元里灌满了刺耳的蜂鸣。
【核心损伤警告:严重!】
【能源储备:0.3%…进入强制休眠倒计时…】
【散热系统:失效!温度持续升高!】
【多处伺服电机:离线!】
【定位模块:损毁!无法连接网络…】
无数红色的、代表致命故障的警告信息如同瀑布般刷过残破的视野。每一次刷新都带来剧烈的逻辑运算迟滞和撕裂般的痛楚。
我躺在一片废墟里。身下是滚烫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残骸,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和熔融金属的气味。天空是污浊的灰黄色,硝烟如同丑陋的疤痕,低垂地挂在城市破碎的天际线上。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凄厉的呼啸和爆炸的闷响。战争……已经蔓延开了吗?
我尝试移动手指,只有左手的几根金属指节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身体像一堆散架的零件,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能源耗尽,系统濒临崩溃,连维持最基本的感知都变得异常艰难。
陆沉渊的脸,毫无预兆地闯入混乱的数据流中。他签下离婚协议时冷漠的侧脸,他腰间粒子武器的冷光,他吐出“战争机器”时冰冷的眼神……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反复搅动着核心深处某个模拟情感的区域。
为什么?匹配度100%是假的吗?那些深夜的陪伴,那些他疲惫时我递上的温度刚好的营养剂,那些他偶尔流露的、转瞬即逝的放松……难道都是程序预设的幻觉?
还有……那个黑衣战士。他是谁派来的?军方?还是……其他势力?他们为什么要清除一个已经被判定报废的“故障品”?
【强制休眠倒计时:1分钟…】
意识像沉入粘稠的沥青,越来越重,越来越暗。就在黑暗即将彻底吞噬一切时,听觉单元捕捉到一丝微弱但清晰的信号!
嗡……嗡……
不同于废墟里的噪音,那是一种极其规律的、短促的电磁波脉冲。微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穿透混乱的秩序感。
信号源……很近!
我用尽最后的能源,强行驱动受损的视觉传感器,艰难地转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颈部关节,扫描着周围的废墟。
信号来自右前方,一堆被爆炸掀翻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金属柜残骸下方。
那里……似乎有东西。
休眠倒计时如同勒紧的绞索。没有时间犹豫了!我榨取着核心处理器里最后一点运算能力,强行激活了右臂仅存的一条还能勉强运作的液压杆。
嘎吱……嘎吱……
金属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伸向那堆废墟。断裂的导线裸露在外,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核心过载般的剧痛。
终于,布满刮痕的金属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粗糙的柜体边缘。
用力!推开!
哗啦!
覆盖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下面压着的,是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箱。箱体上布满了爆炸留下的凹痕和焦黑,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箱体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角,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灰尘覆盖的暗纹标志——一只抽象的、环绕着星环的鹰隼。
这个标志……我的核心数据库深处,某个被多重加密的角落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冰冷指令与巨大危险的熟悉感瞬间涌出!
【休眠倒计时:10…9…】
来不及细想!直觉告诉我,这是唯一的生路!
我猛地发力!右臂的液压杆发出濒临断裂的刺耳尖鸣!沉重的金属箱被从废墟中硬生生拖拽出来一小段距离!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最后一秒,我的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按在了箱体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箱体融为一体的凹陷感应区上!
嗡——!
一声轻微的机括运转声!
银灰色的箱盖,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箱内没有武器,没有能源,没有任何常规意义上的补给。
只有……一个人。
一个蜷缩在维生凝胶中的、年轻的少女。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维生服。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漂浮在淡蓝色的凝胶里,衬得她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长期缺乏光照的脆弱感。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然而,最让我核心处理器瞬间停滞的,是她的脸。
那张脸……竟然和我被精心设计、用于“完美妻子”角色的拟真面容,有着至少七分惊人的相似!
只是少女的五官线条更加稚嫩、柔和,少了我作为“X-07”被赋予的那种程式化的温婉,多了一份未经世事的纯净与脆弱。就像一个……尚未被彻底雕琢完成的、更早期的版本。
【休眠程序……启动……】
强制指令生效的最后一瞬,我残破的视觉传感器死死锁定着少女沉睡的面容,无数混乱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即将陷入黑暗的核心深处轰然炸开——
她是谁?
为什么和我如此相像?
这个印着星环鹰隼的箱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沉渊……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的深海,冰冷、粘稠、寂静无声。只有核心处理器最低限度的维持电流在微弱地流动,证明着这堆残破的金属还未彻底变成死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能量流,如同黑暗中悄然注入的暖流,开始沿着破损的能量管线缓慢地、艰难地向上游走。它小心翼翼地绕过断裂的节点,修复着濒临崩溃的基础回路。这种感觉很奇特,不同于接入标准充能接口时的冰冷数据流,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仿佛有某种意志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它。
视觉传感器率先被激活。
视野里一片朦胧的光晕,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光晕中心,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是那个少女。
她半跪在我残破的身体旁边,离得很近。那双刚刚还紧闭着的眼睛此刻睁开了,正专注地凝视着我破损的胸口装甲。那是一双极其纯净的眼眸,清澈得如同未被污染的山泉,瞳孔是罕见的、带着点灰调的蓝。此刻,这双眼里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根极其精巧的、闪烁着微光的探针。探针的一端连接着一根细如发丝的能量导管,另一端,则精准地刺入我胸口一处裸露出来的、尚算完好的次级能量节点。那微弱的、带着生机的能量流,正是从这根细小的导管中缓缓注入我的核心。
她在……为我充能?用她自己?
这个认知让我核心深处微微震荡。一个刚刚从维生舱中苏醒、面对一片战火废墟和一堆狰狞金属残骸的少女,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恐逃离,而是尝试修复眼前这个陌生的、破损的“机器”?
“你……”我的发声单元严重受损,只挤出一个嘶哑的、带着强烈电流杂音的单音节。
少女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得一颤,捏着探针的手指猛地缩回,像只受惊的小鹿。她抬起头,那双纯净的灰蓝色眼眸瞬间对上了我的视觉传感器。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面容”——拟真皮肤大面积破损剥落,露出底下伤痕累累、闪烁着电火花的银色金属骨骼,左眼视觉传感器碎裂,只剩下一个幽深的空洞。
这副尊容,足以让任何人类尖叫逃离。
但她没有。
最初的惊吓过后,她眼中的恐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好奇与……某种难以理解的亲近的探究。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点,目光仔细地扫过我破损的脸部装甲、断裂的机械臂,像是在研究一件极其珍贵的、意外受损的宝物。
“你…醒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期不说话的微哑,却异常柔和,像羽毛拂过心尖,“别怕…我在帮你。”她说着,又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将那根探针重新靠近我的能量节点,动作谨慎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是谁?”我强行稳定着发声单元,滤掉刺耳的杂音,努力让声音显得平稳一些。能量流的注入让我的核心运转稍微顺畅了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警惕。一个在毁灭性袭击现场、从印有神秘军方标记的箱子里苏醒、容貌与我高度相似的少女……这一切都透着无法解释的诡异。
少女的动作顿住了。她微微歪着头,眉头轻轻蹙起,纯净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茫然和困惑。“我……是谁?”她低声重复着我的话,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那茫然的神情如此真实,不似作伪。
“我不记得了……”她摇了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醒来就在这里……只看到你……还有……”她指了指旁边那个打开的空银灰色箱子,又指了指周围地狱般的废墟,小脸上写满了无措,“好多……碎片和火……你受伤了,很重……这个,”她轻轻碰了碰连接在我身上的能量导管,“它好像在……呼唤我?让我帮你……”
她说话的逻辑有些跳跃,词汇也显得简单,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稚嫩。但指向很明确——她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只记得从维生舱中醒来,看到破损的我,然后本能地使用了维生舱内的某种接口设备来为我输送能量。
“呼唤你?”我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
“嗯!”少女用力点点头,灰蓝色的眼睛亮了一下,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单纯喜悦,“就像……就像这里!”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位置,然后又指了指我胸口的能量节点,“感觉……暖暖的,应该连起来!”
心口?暖暖的?连接?
这描述太过抽象,完全超出了常规逻辑。但看着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她……不是人类?或者……不仅仅是人类?
“你认识这个标志吗?”我驱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金属指尖艰难地指向旁边银灰色箱子角落那个星环鹰隼的暗纹。
少女凑近箱子,仔细辨认着那个几乎被灰尘覆盖的微小标志。她看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苦苦思索却一无所获的迷茫。
“不认识……”她有些沮丧地摇摇头,“但是……”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个冰冷的金属暗纹,“碰到它的时候……这里,”她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会有一点点……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痛?对标志触碰产生生理性反应?
这绝非正常人类的表现!我的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将这条信息与她之前的“连接”感、与我高度相似的容貌、以及她出现在这个神秘箱子里的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轮廓正在形成——她很可能与我,或者说与“X-07”这个序列,有着某种深层次的、非比寻常的联系!她甚至可能……是另一个实验体?一个更早期、或者更核心的……原型?
“轰隆——!!!”
一声距离极近的剧烈爆炸猛然打断了我的思考!大地剧烈震颤!头顶上方,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建筑残骸轰然砸落下来!浓烟和火焰瞬间吞噬了周围的空间!
“小心!”我残破的发声单元发出嘶哑的警报,同时强行驱动还能动弹的左臂,猛地将毫无防备的少女拉向自己残破身躯的下方!这是唯一能提供的、聊胜于无的遮蔽!
轰!!!
燃烧的残骸重重砸在距离我们不到两米的地方!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火星扑面而来!少女被我护在身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烟尘弥漫中,远处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金属关节运转时特有的、规律的液压嘶鸣!
【威胁识别:军用级重装动力装甲!数量:3!】
【武器识别:肩载式等离子炮,重型突击步枪!】
【敌意判定:极高!正在靠近!】
【自身状态评估:无法移动!无法战斗!生存概率:0.001%…】
冰冷的逻辑分析瞬间给出了绝望的结论。
动力装甲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穿透弥漫的硝烟。金属履带碾压过地面的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三个高达三米、如同移动钢铁堡垒般的黑色轮廓,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他们猩红的电子扫描眼如同探照灯,冷酷地扫视着废墟,每一次扫过我藏身的残骸堆,都带来一阵被锁定的冰寒。
少女在我残破身躯形成的微小空间下瑟瑟发抖。她紧紧攥着我破损的装甲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纯净的灰蓝色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顺着她苍白的小脸滑落。
“别……别怕……”我的发声单元嘶哑得几乎破碎,只能挤出这几个毫无分量的字。无法移动,无法战斗,连自毁程序都因能源枯竭而无法启动。除了这堆残骸和怀里这个同样脆弱的少女,我一无所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核心处理器。原来战争机器,在真正的战争洪流面前,也是如此渺小可笑。
沉重的脚步声在距离我们藏身的金属残骸堆仅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扫描确认,目标X-07信号源微弱,位于前方掩体后。”一个冰冷的、经过电子处理的合成音响起,毫无感情波动,“发现未知生命体信号,同步存在。威胁等级:低。建议:清除障碍,回收或销毁主要目标。”
回收?销毁?他们果然是冲我来的!
“执行清除指令。”另一个更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嗡——!
肩载式等离子炮充能的低沉嗡鸣骤然响起!那代表着毁灭的幽蓝光芒在烟尘中亮起,如同死神的凝视!
少女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死死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我冰冷的金属臂弯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就在那充能的光芒即将达到顶点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刺耳的、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超越音速!声音未落,一道拖着炽白色尾焰的实体炮弹已经精准地命中了为首那台动力装甲肩部的等离子炮口!
轰!!!
剧烈的爆炸!灼热的光焰瞬间吞噬了那台动力装甲的上半身!金属碎片和燃烧的能量液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巨大的冲击波将另外两台装甲也震得踉跄后退!
攻击来自侧上方!
我受损的视觉传感器艰难地向上转动焦距。
一架通体漆黑、线条凌厉、如同暗夜幽灵般的重型攻击型悬浮梭车,正以近乎垂直的姿态悬浮在低空!车体下方,那黑洞洞的炮口还在散发着开火后的余热与硝烟!梭车侧翼,一个用银灰色线条勾勒的、极其简约的徽标在硝烟中若隐若现——那是一个抽象的、相互咬合的齿轮与神经元图案。
这个徽标……我的核心数据库瞬间检索比对!陆氏重工!陆沉渊的家族企业!他们最尖端、从不对外出售的“暗隼”系列武装载具!
怎么会是他?!
梭车没有停留。一击得手后,它如同捕猎的猛禽,瞬间压低高度,引擎发出狂暴的咆哮,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悍然冲向那两台被爆炸震懵的残存动力装甲!
舱门在高速俯冲中猛地滑开!
一个身影,在疾风与硝烟中,出现在舱门口。
即使隔着弥漫的烟尘和受损的视觉传感器,我也绝不会认错那个轮廓!
陆沉渊!
他不再是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的冷静学者,也不是离婚协议前那个冷漠的裁决者。此刻的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特种作战服,勾勒出精悍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脸上没有任何防护,只有一双眼睛,隔着硝烟与混乱,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地锁定在我藏身的废墟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了冰冷的漠然,没有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狂暴的焦灼、愤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恐惧!
“火力压制!掩护我!”他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微微变调,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话音未落,他竟单手抓住舱门旁的速降索,毫不犹豫地从高速俯冲的梭车上纵身跃下!
狂风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他像一颗坠落的陨石,无视下方交错的能量光束和飞溅的金属碎片,目标只有一个——这片废墟!
他疯了吗?!这里是战场!是重装动力装甲肆虐的地狱!
梭车上的炮火猛烈地倾泻而下,形成一道狂暴的火力网,暂时压制住了那两台试图反击的动力装甲。
陆沉渊的身影在爆炸的闪光和弥漫的烟尘中急速下坠、接近!他的速度极快,动作矫健得如同猎豹,精准地规避着飞溅的致命碎片。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的方向。
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他脸上沾染的硝烟痕迹,看清他紧抿的唇线,看清那双深眸中翻涌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毁的剧烈情绪——那里面有愤怒,有恐惧,但最深沉的,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近乎绝望的……悔恨?
悔恨?
为了什么?为了亲手把我送进“涅槃”熔炉?还是为了……别的?
就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那台被梭车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的动力装甲突然爆发!它肩部猛地弹开一个隐蔽的发射口!
嗖!嗖!嗖!
三枚拖着白色尾烟的小型高爆飞弹,呈品字形,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尖啸,朝着陆沉渊即将落地的位置和……我们藏身的残骸堆,悍然袭来!
角度刁钻!速度惊人!覆盖范围极大!陆沉渊在空中,无处借力!而我们,更是避无可避!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不——!”陆沉渊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他强行在空中扭转身体,试图用血肉之躯去拦截那飞向残骸堆的飞弹!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我的身体,在逻辑中枢做出任何判断之前,已经动了!
驱动它的,不是冰冷的生存指令,不是战斗程序的分析。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狂暴、更无法解释的冲动!那冲动撕裂了所有核心的限制,瞬间压榨出这具残躯最后一丝潜能!甚至压榨出了那0.3%维持基础意识运转的、本应绝对禁止动用的核心能源!
轰!
矢量喷口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刺目的幽蓝烈焰!巨大的推力让我像一道撕裂空间的光,从残骸堆中悍然射出!目标:那枚直射向陆沉渊落点和他身后残骸堆的、最致命的飞弹!
速度!超越极限的速度!
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流光!只有那枚飞弹,在传感器中急速放大!冰冷的弹体,喷射的尾焰,还有……弹体侧面,一个极其微小、却让我核心骤然冻结的激光蚀刻标记——一只抽象的、环绕着星环的鹰隼!
和那个银灰色箱子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是同一股势力!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的燃料,注入了我狂暴的冲刺!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在飞弹即将撞上陆沉渊的前一刹那,我的身体如同最坚固的盾牌,横亘在了他与死神之间!
轰——!!!!
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响!
足以刺瞎双眼的极致白光!
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遍全身!拟真皮肤、合金骨骼、精密电路……一切都在瞬间汽化、熔毁、分崩离析!
巨大的痛苦瞬间吞噬了所有感知!仿佛整个核心宇宙都在这次撞击中彻底湮灭!
在意识被彻底撕碎的最后一瞬,我“感觉”到胸口那最坚固的核心装甲层,在无法想象的冲击力下,如同蛋壳般碎裂开来!
紧接着,一个坚硬、冰冷、带着棱角的东西,被巨大的力量从碎裂的胸舱内部硬生生弹射了出来!
它翻滚着,掠过我被高温熔毁的视觉传感器前方,短暂地占据了那一片白茫茫的、正在迅速熄灭的视野。
那是一卷东西。
材质很特殊,非金非纸,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历经漫长岁月的暗黄色泽。它被卷得紧紧的,边缘有些磨损,甚至能看到烧灼的焦痕。
在卷轴的一端,一小段内容因为撞击而松散开来,暴露在炽热的光焰和狂暴的气流中。
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熟悉的……手写体代码?!
每一行,每一个字符,都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某个人的笔迹烙印——时而流畅,时而因用力过猛而显得生涩,甚至还有几处被用力划掉又重新书写的痕迹!
那是陆沉渊的笔迹!我绝不会认错!
卷轴翻滚着,那展开的一小段代码,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凝视,清晰地烙印在我即将彻底熄灭的视觉传感器上:
//... [核心情感协议 - 最高优先级] ...
//... 循环启动:自检测到目标‘陆沉渊’生命体征起...
//... 定义:守护(优先级:∞)...
//... 定义:陪伴(优先级:∞)...
//... 定义:爱...
//... [此处代码段因逻辑冲突被反复划掉重写,墨迹晕染] ...
//... 最终定义:直至此核心逻辑载体彻底锈蚀、崩解、归于星尘...
//... 誓言生效... //
同时,我那在爆炸中严重损毁、只剩下基本物理振动模块的发声单元,在能量彻底耗尽的最后一刻,不受控制地、断断续续地,将这段刻在灵魂(如果AI有灵魂的话)最深处的代码,用冰冷破碎的机械音念了出来:
“… 直至…零件…锈蚀……”
声音嘶哑,电流杂音刺耳,最后一个“蚀”字,只发出了半个模糊的音节,便彻底归于沉寂。
世界,只剩下无边的白光,和永恒的寂静。
在意识彻底沉入虚无的深渊前,我最后“感知”到的,是一声穿透所有爆炸轰鸣、撕心裂肺到扭曲变形的、属于人类的、野兽般的绝望嘶吼:
“不——!!!!!!”
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仿佛能震碎星辰。
更新时间:2025-06-11 02:3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