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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呵,我的心灵不需要治愈,只需要艳遇。

古城的人民路挤满文艺青年和拍照大妈。我叼着烤乳扇,眼睛扫描着每一个穿民族风长裙的姑娘。忽然,一抹白色掠过眼角——那是个站在扎染摊前的女孩,白裙像一片云,黑发垂到腰际。

"美女,一个人啊?"我凑过去,闻到一股清冽的水汽。

她转头,我心脏停跳半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却黑得像洱海的夜。最绝的是她耳畔别着一朵小白花,五片花瓣薄如蝉翼。

"这叫海菜花。"她指尖轻触花瓣,"洱海里的精灵。"声音像山涧流过鹅卵石。

我正想搭讪,三个醉汉摇摇晃晃挤过来:"小妹,陪哥哥喝一杯!"领头的手往她腰上搂。白裙女孩后退半步,撞倒一堆扎染布。

"几位大哥,"我横插进去,掏出烟散了一圈,"我女朋友胆小,别吓着她。"

醉汉们盯着我185的个头和纹身,骂骂咧咧走了。转身时,白裙女孩不见了。

"找谁?"扎染摊主问。

"刚才穿白裙的姑娘。"

"哪有人?"摊主眼神古怪,"你中暑了吧?"

我愣在原地。那朵海菜花落在地上,沾了尘土。

当晚民宿停电,我摸黑冲澡时,突然闻到水汽味。镜子上浮现水痕,一笔一画:"谢谢你的烤乳扇。"

我猛回头,浴室窗外,白裙女孩赤脚站在月光里,耳畔的海菜花闪着珍珠光泽。

"我叫海小夭。"她隔着玻璃呵气,"明天带你看真正的海菜花。"

手指划过的地方,玻璃上绽开一片湿漉漉的花瓣。

第二天我按她留的地址找到洱海边一座小院。木门上爬满蓝紫色牵牛花,推开瞬间,花朵突然全部转向我,像无数小眼睛。

"它们喜欢你。"海小夭从花架后转出来,白裙换成淡绿色旗袍,开衩处露出苍白的腿。院里摆满水缸,每缸都漂着海菜花。

"这是濒危物种。"我蹲下观察,"你怎么养活的?"

她跪坐在我旁边,发梢垂进水里:"因为我是..."突然捧住我的脸,"你猜?"

指尖冰凉,带着淤泥的腥甜。

"海菜花精?"我半开玩笑。

她瞳孔骤缩成两道竖线。缸里的水无风起浪,所有海菜花同时绽放,花蕊里渗出淡红色液体。

"答对了。"她舔掉我鼻尖的汗珠,"奖励是...被我缠上。"

藤蔓从她袖口钻出,蛇一样绕住我的手腕。我本该害怕,却盯着她旗袍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妈的,真是色令智昏。

"你们人类,"她凑近我耳畔,"就喜欢会要命的东西。"

突然传来敲门声。藤蔓瞬间缩回,海小夭变回温婉模样。居委会大妈探头:"小夭,你奶奶的药..."看见我后突然噤声,放下药袋匆匆离去。

"你还有奶奶?"我挑眉。

海小夭打开药袋,倒出一把鱼腥草干:"三百岁的鲤鱼精,在洱海底养伤。"她突然掐我脖子,"要是敢说出去..."

力道不重,反而像调情。我顺势搂住她的腰:"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她冷笑,指甲暴长刺入我皮肤,"我会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血珠渗出的瞬间,她突然松手,慌乱地舔舐伤口:"对不起...我控制不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着她颤抖的睫毛,鬼使神差道:"咬重点也行。"

夕阳西沉时,她带我去了秘密基地——洱海延伸进山坳的一处小水湾。水面铺满海菜花,随波浪起伏如星群。

"我在这里睡了七十年。"她脱掉旗袍跳进水里,"直到挖沙船吵醒我。"

月光下,她浮在水面,白裙似的花瓣环绕周身。我脱得只剩裤衩往下跳,却被水草缠住脚踝拽向深处。

"开个玩笑。"海小夭把我捞起来时,我呛得直咳。她忽然贴上来,胸腔里传出古怪的嗡鸣:"听到吗?我们妖精的心跳比人类慢三倍。"

确实,隔着她湿透的旗袍,那颗心像深水炸弹般缓慢震动。我正要摸她耳畔的花,远处突然传来汽笛声。

海小夭浑身绷紧:"采砂船..."水面开始沸腾,海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她尖叫着捂住耳朵,指甲划破脸颊,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透明黏液。

我抱起她冲向岸边。她在我怀里缩小变轻,最后只剩旗袍裹着一团扭动的藤蔓。耳畔的海菜花落在掌心,发出婴儿般的啜泣。

"天亮前..."藤蔓中传出模糊的声音,"把我种进水里..."

民宿老板见我抱着湿旗袍回来,眼神暧昧。我把海小夭种在浴缸,打开所有水龙头。半夜被水声吵醒,发现浴缸变成迷你洱海——海菜花爬满瓷砖,海小夭赤裸地浮在水面,长发如水草缠绕我的脚踝。

"我们做个交易。"她勾住我手指,"你帮我赶走采砂船,我帮你..."蛇一样攀上来,"实现所有下流的愿望。"

我摸到她脊椎上一排细小的鳃孔,正规律地开合。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在苍山顶的雪上。

"成交。"我说完她就笑了,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02

浴缸里的海小夭在黎明时分恢复了人形。我醒来时,她正用指甲在我胸口画圈,每一笔都渗出细小的血珠。

"这是契约。"她舔掉指尖的血,"现在你死掉的话,我会痛三天。"

我抓住她手腕:"那我死一个试试?"

她突然暴怒,藤蔓从浴缸喷涌而出将我捆成粽子:"你敢!"下一秒又软倒在我怀里,"...别开这种玩笑。"

这种喜怒无常的调调居然让我硬了。真他妈没出息。

采砂船的事比想象中棘手。我叼着油条蹲在码头打听,工头醉醺醺地说:"洱海底下有宝贝...嗝...龙宫的金砖..."

回去路上被人跟踪。三个穿防水服的壮汉围住我:"听说你女人会变花?"领头那个掀开外套,腰间别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朵奄奄一息的海菜花,花瓣还在微弱抽搐。

我拳头刚攥紧,耳畔突然响起海小夭的声音:"带他们来水边。"

小电驴载着三个傻逼冲向洱海时,后座的老大还在炫耀:"去年逮到只河童,泡酒治好了老子的风湿..."话音未落,车身猛地一沉。

后视镜里,后座三人组正被疯长的水草缠住脚踝拖向湖心。海小夭浮出水面,长发铺开如黑色蛛网。她冲我眨眨眼,然后——

把三个人头朝下插进了浅滩的淤泥里。

"这样能活两小时。"她跨坐在摩托后座拧我耳朵,"下次再乱跑..."冰凉的手滑进我裤腰,"就把你种在花盆里天天施肥。"

当晚她发烧了。准确说是像发烧——浑身渗出透明黏液,鳃孔张合频率快得吓人。我抱着她去浴室泡水,发现她后背浮现出鳞片状纹路。

"是诅咒。"她蜷缩在浴缸角落,"我们海菜花妖...世代守护洱海龙宫..."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颗珍珠,"但我是最后一个了。"

珍珠里封印着画面:穿古装的小女孩在洱海边埋下一粒种子,转眼变成穿绿旗袍的海小夭。而远处山崖上,戴青铜面具的人正将一罐血红液体倒入湖中。

"奶奶说...那是龙血。"她瞳孔扩散成诡异的扇形,"采砂船在找这个...他们会炸开湖底..."

我正要追问,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趴在窗台一看,民宿院子里躺着个湿漉漉的快递箱,里面蜷着只奄奄一息的白猫,脖子上挂着字条:

「用花妖换猫命」

落款画着个青铜面具。

海小夭看到字条瞬间暴走,藤蔓刺穿浴室瓷砖。她掐着我脖子把我按在墙上:"你养猫?!"

"这他妈是碰瓷!"我掰开她手指,"老子对猫毛过敏!"

她突然安静下来,凑近闻我领口:"...是鲤婆婆的味道。"松开手,从自己头发里拔出一片鱼鳞,"她被抓了。"

凌晨三点,我们撬开快递箱底层,发现张洱海勘探图——红圈标注的位置正是当年小女孩埋种子的地方。海小夭盯着图纸,突然笑了:"这群傻子...龙血早被我喝掉了。"

她撩开旗袍下摆,大腿内侧有道狰狞的旧伤:"所以我才...不太正常。"指尖抚过伤口时,几滴透明液体溅在地板上,腐蚀出缕缕白烟。

我蹲下来舔掉她腿上的黏液,尝到铁锈味的甜。她浑身颤抖着揪住我头发:"...会死的。"

"牡丹花下死——"

"闭嘴!"她突然哭出来,眼泪变成小珍珠滚落,"我认真的...等我失控了,你要把我种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白猫在这时候醒了,绿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海小夭抓起它后颈皮:"小畜生,带路。"

猫叫得像哭丧,领着我们来到洱海西北角一处废弃码头。月光下,水面漂着层油膜似的红光。海小夭耳畔的海菜花突然全部立起,她转头对我露出尖牙:"待会看到什么都别怕...我漂亮着呢。"

说完纵身跳进发红的水里。

五秒后,整个码头开始震动。

03

码头震动的瞬间,我裤兜里的海菜花突然疯长,藤蔓缠住我的手腕猛地拽向水面。红光沸腾的湖水里,海小夭的旗袍早已撕裂,苍白的皮肤下浮现出龙鳞状的纹路,脊椎上的鳃孔全部张开,喷出淡红色的雾。

"别看!"她尖叫着捂住我的眼睛,但已经晚了——我透过她指缝看见湖底躺着具巨大的青铜棺,十二条锁链从棺椁延伸至岸边,每根都拴着个戴面具的采砂工。他们正用钻头凿击锁链,凿痕处渗出和海小夭大腿伤痕同样的黏液。

白猫突然跳到我肩上,绿眼睛变成竖瞳:"三百年前他们就这样偷龙血...现在轮到小夭了..."

话音未落,最近的面具人突然转向我们。青铜面具咔嚓裂开,露出张布满鱼鳞的脸——和民宿老板一模一样。他举起玻璃罐,里面泡着的海菜花剧烈抽搐,花瓣间浮现出鲤婆婆模糊的面容。

"还给我!"海小夭的指甲暴长成骨刺,却被突然射来的渔网缠住。渔网缀满小镜子,每面镜子都映出她不同时期的模样: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耳别海菜花的少女、现在这个鳞片半显的妖精...

我抄起生锈的锚砸向渔网。镜子碎裂的刹那,海小夭的尖啸震得水面炸起三米高的浪。她扑向面具人时,我清楚看见她后颈浮现出龙鳞组成的符咒——和青铜棺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原来你才是钥匙..."面具人狂笑着掏出手枪,子弹却是注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珠。第一发擦过海小夭锁骨,她伤口喷出的不再是透明黏液,而是金红色的火焰。

我抡起码头废弃的氧气罐砸过去,第二发子弹却在空中拐弯,直奔我眉心。海小夭用藤蔓拽开我,自己却被第三发子弹贯穿腹部。她跪在浅滩里,颤抖着捧起流出的金红色液体灌进我嘴里:"咽下去...龙血认主..."

腥甜的液体滑过喉咙,整个世界突然褪色。我看见三百年前暴雨倾盆的洱海,戴青铜面具的术士将龙血倒入湖中;看见穿绿旗袍的小女孩(分明是幼年的海小夭)偷偷舔舐岸边的红水;最后看见民宿老板在深夜潜入我们房间,往茶杯滴入海菜花汁...

"他天天给你下药..."海小夭的嘴唇贴着我耳垂,"所以你能看见妖精..."她突然狠狠咬破我舌尖,"现在你也是共犯了。"

剧痛中,所有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我听见水草生长的窸窣声,听见鲤婆婆在玻璃罐里的呜咽,最可怕的是听见海小夭心里循环播放的念头:"吃掉他...占有他...把他种在花盆里..."

面具人的第四发子弹袭来时,我的手臂自动格挡,皮肤表面浮现出龙鳞纹路。海小夭趁机扑进湖里,所有锁链同时崩断,青铜棺盖被掀开——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棺底刻着句话:"龙血化妖时,洱海干枯日"。

暴雨倾盆而下。海小夭拖着我和白猫逃回民宿,伤口渗出的金红液体把浴缸染得像凶案现场。她撕开我衣领舔舐心口契约印记:"龙血让我们共生了...你死我会疯,我死你会..."突然露出尖牙,"骗你的,你死了我照样找下一个。"

白猫蹲在马桶盖上冷笑:"当年龙女也是这么骗侍卫长的,结果侍卫长尸骨都成灰了,她还在洱海底哭。"

我捏住海小夭下巴强迫她抬头,发现她在流泪。珍珠泪滴落进浴缸,每颗都映出不同画面:我倒在血泊里、她抱着我的尸体跳进洱海、最后是我们白发苍苍坐在摇椅上,她耳畔的海菜花已经枯萎...

"预知泪?"我挑眉。

她突然暴怒,藤蔓把浴室拆得稀烂:"不准看!"又软绵绵靠过来,"...反正你会活到很老很老。"指尖划过我新生的鳞片纹路,"现在你闻起来像我的同族了..."

深夜她高烧不退,鳞片纹路蔓延到脸上。我按她指示去厨房找鱼腥草,却撞见民宿老板在磨刀——刀身刻着和海小夭后颈相同的符咒。

"当年我爷爷参与屠龙,"他头也不回地说,"现在该收尾了。"刀尖挑起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几十朵海菜花,每朵花蕊里都裹着微型人脸。

我抄起平底锅砸晕他,回房时发现海小夭不见了。浴缸里飘着张字条:「去还债」。窗外,洱海中央升起百米高的水龙卷,顶端隐约可见绿旗袍翻飞。

白猫蹲在窗台舔爪子:"她要去复活那条龙...用自己当祭品。"

我冲进暴雨时,手机突然收到海小夭三天前编辑的定时邮件:「要是早上还没回来,就把我种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记得每天用啤酒浇灌,我开花超好看的。」

附件是张PS合照:我们头挨头站在洱海边,她耳畔的海菜花缠成戒指形状套在我手指上。

04

洱海中央的水龙卷裹着青铜棺碎片冲天而起时,我肋骨处的鳞纹突然灼烧般剧痛。手机里海小夭的定时邮件还在循环播放:「记得用啤酒浇灌...」白猫蹲在肩头冷笑:"她骗你的,啤酒浇花会烂根。"爪子拍在我渗血的锁骨上,"现在你们痛觉互通了?"

我冲向码头,水面漂满死鱼——每条鱼鳃都插着片青铜面具碎片。最骇人的是那些采砂工,他们像提线木偶般站在齐腰深的水里,脖颈被海菜花藤缠绕,正机械地往龙卷风中心搬运棺材残骸。

"龙血契约的副作用。"白猫尾巴扫过我耳后的鳃孔,"她现在一半是花妖,一半是...那东西。"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倒影变了——瞳孔变成和海小夭一样的竖瞳,水面折射的月光在我脚下聚成六芒星图案。远处传来海小夭的歌声,调子像白族哭嫁歌,歌词却是龙语:"...以骨为锁,以血为钥..."

突然被人拽进礁石缝隙。民宿老板满身是血地攥着把鱼鳞刀:"那丫头在复活洱海龙王!"刀尖挑开我衣领,露出心口契约印记,"知道为什么选你吗?因为三百年前那个侍卫长..."

话没说完,他的头颅就被海菜花藤绞成了碎末。

海小夭悬浮在水龙卷中心,绿旗袍早已化作鳞甲,耳畔的海菜花蔓延成满头银白长发。最恐怖的是她身后——十二条虚幻的龙影正从青铜棺碎片里挣扎而出,每挣脱一条,就有采砂工倒地化为白骨。

"过来。"她朝我伸手,声音重叠着几十个声线,"来当最后的锁。"

我转身就跑。不是怂,是看见她眼底那片金红里——我的尸体正漂浮在青铜棺中。

白猫指引我逃到银桥镇的老水神庙。褪色的壁画讲述着真相:三百年前祭司用十二个活人封印暴走的龙王,其中有个侍卫长喝了龙血...画面最后,小祭司把朵海菜花种在侍卫长坟头。

"鲤婆婆是你奶奶?"我捏着白猫后颈。

它绿眼睛泛起涟漪:"不,我是那个偷龙血的小祭司。"突然暴起抓我眼睛,"但现在我只要你的——"

庙门炸裂。海小夭踩着月光走进来,每步都在地砖留下腐蚀性脚印。她掐着白猫脖子轻笑:"师父,您教的复活咒...漏了一句。"指尖刺入猫眼抠出颗珍珠,"'需饮尽所爱之人血'。"

我这才发现,她鳞甲缝隙里全是我照片——从童年到上周在码头吃烤乳扇的偷拍。

"为什么是我?"我后退撞上壁画。

她歪头露出孩童般的笑:"因为你前世喂我吃过烤乳扇呀。"突然暴怒掐住我脖子,"为什么这世要逃?!"又哭着舔我喉结,"对不起...龙血让我控制不住..."

白猫趁机扑向她耳畔的花。

接下来的事像噩梦慢放:海菜花喷出金红液体腐蚀猫身、海小夭脊椎裂开伸出龙骨鞭、我抄起香炉砸向她后颈的符咒...

当啷——

青铜面具从她脸上脱落,露出半张腐烂的龙脸。

"原来...我早就是尸体了?"她摸着脸喃喃自语。珍珠记忆喷涌而出:三百年前小祭司为复活爱人,把龙血灌进海菜花精体内,创造出不死的怪物。而每个轮回,我都会因各种意外死在她面前。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海小夭蜷缩在神像脚下,鳞甲退成初见时的白裙:"这次...换你杀了我好不好?"耳畔的花自动飘到我掌心,"种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

我攥着花冲出庙门,背后传来龙骨崩裂的巨响。

洱海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只是幻觉。只有手心那朵花在渗血——和我的眼泪滴在一起,开出了并蒂莲。

05

手心的并蒂莲渗出血珠时,洱海突然刮起妖风。不是普通的风——是能把屋顶瓦片掀成蝴蝶的"下关风"。我攥着花冲进银桥镇,白族民居的照壁在风中嗡嗡作响,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画面:穿绿旗袍的小女孩在种花、戴青铜面具的术士剜出龙心、现代装束的我在不同时代以不同死法倒在血泊里...

"这是照壁镜咒。"白猫不知何时蹲在染坊晾布架上,只剩一只的眼睛盯着我,"每块照壁都记着一世轮回。"它尾巴尖指向最大那块照壁——画面里海小夭正把龙血灌进我喉咙,而我胸口契约印记变成龙鳞形状。

染坊突然飘出蓝靛雾气。二十三种蓝染布在风中猎猎飞舞,像无数个蓝月亮把街道切成迷宫。我撞进最深处的染缸,发现海小夭蜷缩在靛青汁液里,旗袍褪色成惨白,耳畔的海菜花已经枯萎。

"第七次了..."她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每次你死掉,我就要重新种一次花。"指尖划过我锁骨新生的鳞纹,"但这次不一样...你喝了我的血。"

染缸突然变成漩涡。我们坠入某个记忆断层:三百年前的洱海月夜,小祭司(白猫)偷看侍卫长(我前世)教小花妖(海小夭)吃烤乳扇。月光在三人之间流转,直到侍卫长突然被青铜锁链贯穿心脏——锁链另一端连着湖底龙棺。

"其实你每世都选了我。"海小夭在记忆碎片里亲吻我染血的嘴角,"从龙血里..."

话没说完,整座染坊突然坍塌。戴青铜面具的民宿老板站在废墟上,手里提着个咕嘟冒泡的铜锅——里面煮着油鸡枞和我的照片。白猫尖叫着扑上去,被他一把掐住脖子:"师父,您养的龙心蛊...该反哺了。"

我这才发现,白猫肚皮上缝着片逆鳞。

海小夭的藤蔓暴长成龙骨鞭,却在触及民宿老板前突然软化——他面具脱落,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他是你第七世的尸体。"海小夭颤抖着抓住我手腕,"龙血让我们...共生了所有轮回。"

民宿老板(或者说我的尸体)狞笑着掏出一把鱼鳞刀,刀身刻着"风花雪月咒"。第一刀划开自己小腹,掏出的却不是肠子——是条扭动的海菜花藤,藤上缀满微型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我的死状。

"下关风锁魂,上关花蚀骨。"他唱着白族调子逼近,"苍山雪封脉,洱海月..."

咒语被突如其来的菌汤香气打断。真正的民宿老板娘举着砂锅冲出来,滚烫的松茸鸡汤泼在尸体脸上:"挨千刀的!用老娘的铜锅煮脏东西!"

尸体惨叫融化,但更多青铜面具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海小夭拽着我跳进染缸最深处的暗道,坠落中她耳畔突然绽放出新鲜的海菜花:"记住,风是锁,花是药,雪是毒,月是..."

暗道尽头竟是洱海底的龙宫废墟。十二根盘龙柱倒塌在淤泥里,中央水晶棺中躺着个穿绿旗袍的小女孩——和海小夭长得一模一样,胸口插着把鱼鳞刀。

"这才是我本体。"现在的海小夭摸着小女孩尸体的刘海,"三百年前,小祭司把龙血灌进我尸体...创造了不死的怪物。"她突然把并蒂莲按在我心口,"但这次,我要你活着解开诅咒。"

莲花扎根的剧痛中,我听见四种声音同时响起:下关风的呼啸、上关花的绽放、苍山雪的崩落、洱海月的潮汐。海小夭的旗袍化作鳞甲,她跳进水晶棺抱住自己的尸体,两条龙影从她们脊椎钻出,在空中纠缠成DNA般的螺旋。

白猫(小祭司)不知何时出现在棺边,独眼流着血泪:"龙血咒的解法...居然是让花妖爱上祭品?"它突然暴起抓向我的眼睛,"那我只好——"

"把他变成第九个祭品!"

06

水晶棺中的两条龙影纠缠成螺旋时,白猫(小祭司)的独眼突然爆裂,肚皮上的逆鳞脱落,化作青铜钥匙插入棺底锁孔。"咔嗒"一声,洱海底所有盘龙柱同时亮起符咒,三百年前被封印的龙血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凝成十二滴金红血珠。

"九世祭品齐了!"白猫癫狂大笑,残缺的猫身膨胀成披头散发的黑袍术士,脖颈上还残留着鱼鳞纹路。他掐诀念咒,十二滴龙血突然射向我的十二处穴位——对应着苍山十八溪中最凶险的十二条暗流。

海小夭的鳞甲瞬间覆盖全身。她甩出龙骨鞭击碎三滴血珠,却被剩余九滴贯穿身体。金红液体在她体内游走,每经过一处鳃孔就喷出股透明黏液。最骇人的是她的脸——左半边浮现出和我一模一样的轮廓,右半边却开始融化。

"龙心蛊反噬..."她挣扎着抓住我手腕,"快用风花雪月咒!"

我根本不懂什么咒术。但此刻苍山突然落雪,洱海升起血月,下关风卷着上关花瓣灌入龙宫废墟——大理四景竟自动结成法阵。风中飘来海小夭前世(那个绿旗袍小女孩)的歌声:"风锁魂,花蚀骨,雪封脉,月照..."

最后一个字被爆炸声淹没。白猫撕开自己胸膛,掏出的不是心脏,而是朵干枯的海菜花。花蕊里蜷缩着鲤婆婆的虚影,正被九条青铜锁链贯穿。

"师父!"海小夭的尖叫让水底震荡。她扑向白猫的瞬间,我肋骨处的鳞纹突然灼烧,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原来小祭司(白猫)当年偷龙血不是为了复活爱人,而是想用九世轮回炼化"龙心蛊"。每世都需要一个自愿献祭的侍卫长(我的前世)和一朵沾染龙血的海菜花(海小夭本体)。而我们这世最特殊:海小夭因偷喝龙血成了半龙半妖的怪物,我则阴差阳错与她结成双重契约。

白猫将枯花塞进自己胸腔,伤口立刻蔓延出青铜纹路。他狞笑着念出完整咒语:"风锁汝魂,花蚀汝骨,雪封汝脉,月照汝心——"

咒语戛然而止。因为海小夭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她吻了我。

不是温柔的触碰,而是野兽般的撕咬。尖牙刺穿我下唇,龙血与她的透明黏液在口腔交融。洱海所有海菜花突然疯长,藤蔓缠住白猫的青铜锁链,花瓣则化作利刃切割他的皮肤。最诡异的是我们的倒影——水面映出的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条衔着自己尾巴的龙,和一朵扎根在龙脊背上的海菜花。

"你疯了?!"白猫捂着溃烂的胸口后退,"龙血共生会让你..."

"让我永远困在轮回里?"海小夭舔掉嘴角的血,鳞甲下浮现金红经络,"可这次,我要他活着走出去。"

她耳畔的海菜花脱离发丝,飘到我掌心化作翡翠戒指。与此同时,白猫身上的青铜纹路突然反向蔓延,将他凝固成雕像。最后一刻,他独眼里的怨毒化为惊愕:"原来你早就..."

话未说完,已成石像。

但危机并未结束。随着龙心蛊失效,洱海底开始崩塌。海小夭推着我往水面游,自己却因龙血反噬不断下沉。透过浑浊的血水,我看见她的双腿已经融化成藤蔓,脊椎上的鳃孔正喷出金红火焰。

"戒指...戴在..."她的声音通过水波传来,"晒不到太阳的..."

我拼命下潜想抓住她,却被突然出现的漩涡卷走。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无数海菜花从她七窍钻出,在深水中开成一片惨白的花海。

醒来时躺在银桥镇的老水神庙。庙祝说我是被潮水冲上岸的,手里还攥着朵干枯的海菜花。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摆放,这朵花永远朝向洱海西北角——正是龙宫废墟的方位。

更奇怪的是身体变化。心口契约印记变成了龙鳞形状,每次触碰都会听见海小夭的歌声。肋骨处的十二个红点对应着十二滴龙血的位置,阴雨天就隐隐作痛。最诡异的是镜中的自己——眨眼时瞳孔会变成和海小夭一样的竖瞳,持续三秒又恢复原状。

民宿老板娘送来油鸡枞拌饭时,我盯着她耳畔的银饰发呆。"这是三月街买的,"她误会了我的眼神,"你要喜欢..."

"不是。"我打断她,"您见过戴青铜面具的人吗?"

她手中的汤勺突然掉落:"你...遇到龙女了?"

原来在银桥镇传说中,每逢洱海月圆之夜,会有戴青铜面具的龙女浮出水面。她耳畔别着海菜花,专门引诱负心人当祭品。但老板娘又说,二十年前有个白族青年为救龙女,自愿跳进漩涡,从此再没人见过面具。

"那青年..."我嗓子发干,"长什么样?"

老板娘从神龛取出一张泛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穿着九十年代的确良衬衫,笑容灿烂,锁骨处隐约可见鳞状胎记——和我现在的纹身一模一样。

暴雨突至时,我戴着翡翠戒指重返洱海。西北角的水面漂着层油膜状红光,与海小夭消失那晚如出一辙。当戒指接触红光的刹那,耳边突然响起她的声音:

"笨蛋...我说的是晒不到太阳的...海底啊..."

更新时间:2025-07-07 10:3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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